虞惊霜瞥他一眼,明衡兴冲冲地解释:“小皇叔此次回京不就是因为t南地雪山也出现了奇怪的蛊毒吗?他和那个裴什么雪一直从南地到京畿追查这件事,我手下的暗卫查探到,京畿中出现的那些蛊毒和南地的极为相似,有着很深的渊源……”
明衡一脸得意的神情对虞惊霜道:“所以我就想着,这么恶心、可怕的东西,与其折损我的人和银子,不如就让他俩去查,顺手的事儿呗!”
虞惊霜放下筷子,默然地望着眼前的傻孩子,难得反思起自己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总把持着这孩子的钱袋子,害得堂堂一朝皇帝,张口闭口不离银子,多寒酸呐。
她冲着明衡招招手,艰难开口:“来,小衡,要不那些话本子赚来的银子……虞姐姐分你些许吧。”
倒也不用为了省钱,把这种差事硬推到亲叔叔头上吧?
更何况,“这件事还不能直接让明胥去做。”虞惊霜叹气道:“南地雪山对我来说蛮重要的,不能出差错,最好万无一失。”
两人音渐低微,交谈声逐渐被夜色悄然掩去,直至融入周遭的寂静。
一墙之隔的檐角阴影处,安静地蜷缩着一个黑影,他一动不动,只偏耳专心听着小院落中传来的交谈声,垂着的长睫覆在他眼下,笼出一片浅浅的影。
暮霭散尽,明月高悬,玉兰花影随着夜风偏移,露出了他的脸——正是潜鱼。
“……蛊毒。”
浅浅咀嚼着这两个字,潜鱼不自觉抚上了心口,那里正蛰伏着一只极毒极烈的蛊虫。
它能助人掩藏气息、遮改容颜甚至变幻身形,才让他可以隐瞒自己的身份,化名潜鱼守候在虞惊霜身边。
甚至更多年前,也正是利用这只蛊虫,他才从林啸的地牢中逃了出去。
那是他第一次催动蛊虫,除了要忍受撕心裂肺般的剧痛外,蛊毒的作用还使他几乎失去了所有记忆,变得痴傻,浑浑噩噩跌下了山崖,又凭着一腔莫名的信念,一直往上燕的方向走去。
跌跌撞撞、阴差阳错地再次遇到了虞惊霜,他没恢复记忆、惊霜也没有认出他,他被她取名“小狗”带在身边,痴愚而又幸福、快乐地度过了那段日子。
蛊带来的剧痛是每时每刻、如影随形的,每个深夜发作时,痛得他能活生生将铁棍捏弯,曾经不乏有人想要驯服蛊虫而活活痛死的例子,剧痛能击溃人的神智、令人选择自尽而亡以结束这种折磨,潜鱼也不例外——
可这样的念头也只是极偶尔的闪过……只要想起曾经陪在虞惊霜身边的、那一小段幸福的时光,无论骨髓肺腑深处有多疼,他也能咬着牙、忍过去。
他不想死。
兰乘渊也好、小狗也好、潜鱼也好,无论身为那一种身份,他都从来没有想过去死。
死,意味着将会永永远远地离开虞惊霜——再也不能听到她的声音、眼神不能望向她、一颗为她而“嗵嗵”跳着的心也死寂,离开虞惊霜那么多次,潜鱼早已不能忍受哪怕半刻钟的分离,所以在被虞惊霜险些揭穿身份后,他斟酌良久,还是又选择悄悄回到了小院周围。
谁料恰好听到了她与小皇帝谈起蛊毒。
潜鱼虽没有亲眼见过两人所说的蛊毒,但只需听着毒发性状,他猜测,作乱的蛊与他身上这一只一定有关……惊霜想要知道蛊虫的来源和解救之法吗?
阴冷的眼神自眸间一闪而过,潜鱼站起身,脚尖一点,如鬼魅般朝着京中某处角落掠去——她想要,他就为她去取回来。
什么明胥、什么军卫、什么小皇帝的暗卫们……在潜鱼眼中,唯有他自己,才是虞惊霜最趁手、最锋利、最忠心耿耿的一把刀,也唯有他,才能总是揣测对惊霜的心思,令她最为满意。
……
凭借着两只子母蛊之间的感应,潜鱼很轻易就找到了林啸的藏身之处,上次林啸被他所刺的伤还没好,他甫一出现,气息和血液中的味道就勾的林啸体内的母蛊躁动不安。
林啸双手紧紧抓着床帷,青筋爆出,使出全身力气才教自己没有在潜鱼面前失态,他气急败坏道:“你又来寻我干什么?子母蛊虫频遇会爆体而亡的!你不想活了?那也别拉着我去死!”
潜鱼将长刀抵在他脖子上,冰冷锋利的刀尖上迸现杀机,他言简意赅:“大梁京畿和南地的蛊毒是你弄出来的吧?解药给我。”
林啸盯着他,恨恨道:“你要那个干什么?你体内的蛊和京畿的蛊虫虽同出一脉,但毒性不同。那解药只能延缓,解不了你的……”
“给我。”
潜鱼不耐烦地打断,刀尖逼近一寸,刺得林啸哀嚎一声,倚在床头不住喘息。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眼神在潜鱼身上一转,匪夷所思道“……你要解药,不会是为了那个虞惊霜吧?帮她解决大梁的蛊毒?”
见潜鱼只是眉宇间闪过一丝不耐烦,却并没有反驳,林啸神色几多变化,半晌才忽的笑了一下。
他突然不反抗,也不嘴硬了,施施然起身扛着剧痛,自暗阁中取出了一枚小瓷瓶。
“这就是……蛊毒的解药。”
他展示给潜鱼看,在对方伸手来拿时,林啸突然又向后一退,潜鱼眼神一利,刀尖已经死死顶住了林啸的腹部,只需手腕一抖,当即就能送眼前这只狡诈的老狐狸上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