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说,当年我写信叫走了他……你也连带着厌恶我?”她喃喃,因焦急而面色通红,疾声道:“当年所有的事情我都可以解释的!我与明胥……”
“先等等先等等……”见她忙于解释,又要将话头扯到明胥和当年那一团乱麻上,虞惊霜急忙打断t了裴欲雪,“不必展示你们二人之间的爱恨纠葛,我实在听得烦了,并不在意。”
她面色诚恳道:“实际上,早在五年之前,我就已然知晓你们两人心意相通、是一对佳侣了,本来不用你说,我也会祝福你们的,真的。”
裴欲雪怔怔地望着她,木木地摇了摇头,凄声轻轻道:“不,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暗自咬牙,“或许很久之前,我对他有几分心思,但就算有,那也不过是极年幼时的一种依赖罢了,早就消退。而明胥他……他是看不清他的内心。”
虞惊霜不以为然地道:“不论是他为了你奔赴雪山,还是五年前他执意留在雪山,不都是为了你吗?你也不要太妄自菲薄了,两次抉择他都向着你,足以说明他的心。”
眼看着虞惊霜一脸淡然,话里话外还在撮合着明胥和她,裴欲雪心中犹如吃了一只苍蝇般,又是恶心又是难堪。
与虞惊霜对视了几息,对方眼中的坦荡简直让她觉得无地自容,半天,她挤出一个似哭非哭的僵硬笑容来,干巴巴道:
“五年前,明胥没有下山与你一同回京畿……是我从中作梗。”
她扭过脸,羞于看见虞惊霜神情中的惊讶,只是鼓着一口气,将被埋藏了数年的真相和盘托出:“是我没故意没有和明胥说你想向他求助,只告诉他京畿派了人去找他。”
“也是我,只将他的剑鞘拿给了你,骗你说他不肯下山,阻止你们二人见面。”
“骗明胥留在剑派,这么多年不能与你相逢,使你二人隔阂渐深、再不能重修旧缘的,都是我。”
她话音落地,院子里静悄悄的,连呼吸声都清晰可辨,裴欲雪胸膛急促地起伏了两下,痛痛快快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像卸掉多年的包袱一般,她瞬间有了些颓态。
“就是这样……”她自嘲般一笑,摊了摊手:“师父当年救过明胥一命,不仅将他带上了山悉心教导剑术,还嘱咐我与他搞好关系……小时候我不懂,只将他看做玩伴,可年纪见长,师父骤然离世,该是我承担起剑派责任的时候,我才明白师父用意。”
“南地剑派荣光渐消,百姓们依附于我剑派,可朝廷连年对江湖势力的打压已经让南地雪山一带的帮派力不从心,师父救了明胥、收他为徒,是希望靠着他皇子的身份,与朝廷能斡旋一二……”
虞惊霜默默听着,接话道:“所以,在你们看来,明胥最好不回京畿。他留在雪山剑派一日,对你们的利就大一分……是这样吗?”
裴欲雪不语,只是垂首,表示默认。
见到她这幅样子,虞惊霜也只能哑然,对于这种天真、幼稚的想法,她都不知说什么好,而裴欲雪又道:“正因如此,当年……当年我才隐瞒了实情。实际上,明胥只知道夺嫡之争,京畿派了人向他求援,而纷争到底多么惨烈、是你亲自抵达雪山求救等等,他并不知情,就算知情……”
裴欲雪想说出明胥那时被奸人所害、中毒昏迷,意识昏昏沉沉的事情,却又想起明胥曾千叮咛万嘱咐,告诫她不要拿此事去虞惊霜面前卖惨……裴欲雪欲言又止,还是将这话咽回了腹中。
“刚才你说,你与明胥‘生死相连’是怎么回事?”
忽的,听见虞惊霜这样问她,裴欲雪愣了一下,脸色更加灰暗,只能用双手不自觉地揉搓着衣角,好半天才道:“是我师父留下的一种蛊虫。有了它,明胥就不得不绑在我身边……师父说,倘若有一天剑派被清算,明胥是皇子,他轻易不会死,我也就能留下一命。”
在她和明胥尚是什么都不懂的孩童时,师父就悄悄在两人体内种下了这种蛊,直到师父临终,才将这个秘密告诉了裴欲雪,期冀她能好好利用蛊虫,借着明胥的身份,重振剑派荣光。
然而,即使不提明胥自知道体内“同生共死”的蛊虫与她相连起,就极为厌恶、抵触她的事,就说如今,竟是明胥先要往黄泉一步,而连带着她裴欲雪,也要白白被牵扯着葬身……
裴欲雪苦笑。
命运呐,又何曾饶恕过谁呢?
她当年一念之间选择了隐瞒,今时今日,就合该受明胥的连累、以至于求到虞惊霜面前,将脸面扔在别人脚下受辱……
可是、可是……裴欲雪咬唇,内心迸发出一股强烈的难受——可是她并不想就这样白白受牵连而死,她还有太多事情没来得及去做!
她眼中因不甘泛起了一层水光,不复从前的冷傲,她伸手一把紧紧抓住虞惊霜的袖口,恳切求道:“虞娘子,惊霜,算我求你,救救明胥……也救救我。”
虞惊霜看着裴欲雪失态的模样,神色一时间有些复杂,她一面慢慢将袖口从对面女子的手中扯出来,一面为难摇头道:
“……刚才我已说过了,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你说的那根千年人参,早在八年前遇到了一次雪崩,我就将其喂给了我心爱之人。”
“它已然被绝迹了。”
裴欲雪闻言呼吸一滞,她张了张嘴巴,却始终也没有发出声音来,此时此刻,虞惊霜再说什么她已听不真切,只感觉心口一动——
受明胥身上蛊毒牵连,她心神大恸,忽的,当着虞惊霜的面,她一口鲜血呕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