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就不应该和那个小白脸对峙,这下引火烧身了……他干嘛要长这一张嘴呢?!
他绝望又哀怨的神色即使隔着面罩,虞惊霜都能猜得一清二楚,见到平日里一贯沉默成木头的男人,此时竟然能一连串儿说这么长一堆话、还不带半点磕巴的……
不知为何,虞惊霜觉得自己十分想笑。
她向来不怎么掩饰自己的情绪,自然也不避讳眼前几人,当即就扶着潜鱼的臂膀,笑得连腰都直不来了。
虞惊霜乐不可支:“哈哈哈……你怎么想的,还认真解释起来了……哈哈哈我当然知道你不敢!你当以前我在军卫都是混日子吗,哎呦乐死我了……”
潜鱼一呆,尴尬地立在原地,面罩下的脸皮慢慢染上了一层红晕,幸亏有厚厚的黑布蒙着面,才没叫另外两人看了笑话。
他稳住手臂扶着虞惊霜笑得前仰后合的身子,默默侧过了脸。
此刻就算他再怎么迟钝,也总算回过味儿来——方才虞惊霜是故意那么问逗他玩儿的……可能还正好给白芨那小子解围。
太羞耻了,他怎么会当真的?!
下次绝对、绝对不能再多嘴了。
潜鱼沉默下来,浑身散发着幽怨自闭的气息,虞惊霜见好就收,干咳一声收敛了肆无忌惮的笑意,目光转向一旁的白芨,她开口:
“好了,小白,别再装了,你也看到了,我们其实早就知道了你的身份,你瞒不了的。”
她伸手,揽过白芨的肩,捏着他的后颈似是捏着一只小鸡仔般,散漫地随口道:“来,边走我们边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白芨原本也被潜鱼方才的举动话语逗得偷偷笑了,冷不丁被虞惊霜点名道姓,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被她带着,脚步仓促慌乱地拐出了小院儿,不由自主地往白家的方向走去。
虞惊霜揪着他的后领,动作并不强硬,甚至脸上还挂着她一贯和善的笑,可此时白芨脑海中,一幕幕浮动地全都是过去他听来的传闻中:
传说,虞惊霜过去在军卫时最常干的事儿,就是笑眯眯地摆好证据、和和气气地就给人定了罪、一个响指就人头落地——
这三步走下来,诏狱里的地面,就没有一天是干干净净、不被血色浸满的,故而也有人故弄玄虚,私下里称她“笑面阎罗”。
如今是温和开朗的笑,是不是他不老实交代,下一步就该被送进大牢了?
白芨面如土色,连眼皮都不敢抬,唯唯诺诺道:“惊霜姐姐,我什么都说,你、你别这样冲我笑……”
他实在是感到……毛骨悚然啊!
听闻这话,虞惊霜纳闷地摸摸自己的脸,心中疑惑:她笑得很恐怖吗?
此时,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已然在口口相传中变得极“不好惹”,便自以为善解人意地拍拍白芨的肩,道:
“行,你随意,不用怕,白家的人都是怎么威胁你的,都可以和我们说,我给你做主!”
第……第二步了!一团和气地给人定了罪!
白芨额角、后背、手心疯狂出汗,他深吸一口气,心中悲哀地想:事情已然走到了这一步,他再怎么逃避都已经来不及了,倒不如一股脑儿坦白了,说不准到最后,虞惊霜还能留自己一命……
他握紧掌心,认命般闭眼,再睁开:“我……当初被派到您身边来,确实是领了任务的,那一对贱人夫妇让我伴您左右,为他们搜集您的喜好、行踪和有关陛下的一切消息……”
“但是!我没有按照他们说得做!惊霜姐姐,你一定要信我,我从来没有想过助纣为虐,也没做过背叛你的事,我、我一直虚与委蛇地应付他们!”
说着说着,白芨的情绪骤然低落下来,他低声道:“我虽未受过什么正经教导,却也知道这种奸细行事十分下作,我从来都不敢动这样的心思……”
他这边语气由激动转为消沉,浑身觉得不自在极了。
然而,虞惊霜略带迟疑的声音自耳畔响起,她像是不相信自己的判断般,慢吞吞发出疑问:
“……所以,前几日那些白家的人来找你,还揍得你下不了床,是因为你一直没有给他们传递什么……我的喜好、行踪之类的消息?”
白芨一震,他抬头,斩钉截铁地表忠心道:“是……没有!那些事我一件都没有做,哪怕他们动手,我也没有屈服!”
虞惊霜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眼神复杂。
良久,她长吁一声,伸手狠狠向着白芨的后脑拍打,“啪——!”响亮一声,一巴掌拍得白芨捂着头,呆住了。
而身后跟着的潜鱼和小杏登时一惊,两人似是想到了过往熟悉的经历,对视一眼,都心有余悸地摸摸自己的后脑,连脚步都放轻了。
“惊霜姐姐……你为什么打我?”白芨慌乱地问,不知道自己哪一句话惹了她生气。
虞惊霜恨铁不成钢地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还问?该打的就是你!”
她揪着白芨的后领,痛心道:“你说你犟个什么劲儿?他们要那些消息,你就给他们说去了呗,我自己都不藏着掖着,你替我瞒什么?”
白芨慢慢睁大了眼睛,嘴唇嗫嚅半天,却说不出任何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