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山之时,从稀疏的树林间看过去,会觉得此时的太阳真是绝美。阳光透过稀疏的树林,在树干、树枝、树叶的遮挡下,漏过来无数的光斑。
甚至于仔细去看,阳光还在树叶的边缘留下了光晕。
但如果此时稀松的树林换成茂密的丛林,那么整个环境就会显得有些阴森了,因为那些遮蔽阳光的树枝在人们看来,就好像一只只择人而噬的厉鬼。
陆宇带领的这一行乡勇中,不少人就有类似的想法,那四周阴暗的地方,可能就有一个索命的厉鬼突然投掷出一杆标枪,然后带走他们中某一个人的生命。
此刻,徐肆就像是一道幽灵,完美地融入了这片山林。他根本就不与队伍正面接触,每一次出现都选择在最出人意料的角度,在队伍最薄弱、最松懈之时,射出那致命的一击。等人们察觉到木杆袭击而来时,他已经隐遁在树木后面,不知道去了哪里。
陆宇等人倒不是不想去追击,而是不敢去追击。一来他们实力不够,二来,在实力不够的情况下贸然追击,不是嫌死的不够快吗?
像是徐肆这种不再追求大规模杀伤,而是极有耐心地。一点点地收割着生命,消磨队伍中的士气和精力的打法,才是最让陆宇担心的。
他担心之前好不容易升腾起来的气势被此人吓回去,当务之急,还是需要为这些人提供一个安全保障。
当即,陆宇走到人群中,朗声道:“所有人向我靠拢,快!”
那些原本紧张兮兮的乡勇们闻言,迅向着陆宇靠拢,见人员都围在自己身边,陆宇对着人群的四面分别释放了几个“阻”字诀,这原本是阻拦敌人的,现在却成为这些人的保护屏障。
这个过程中,不知道为什么,徐肆并没有攻击他们。此刻,在释放了几次字诀之后,陆宇脸色苍白无比,待稍微缓和一些,陆宇看向四周的山林,大喊道:“混蛋,有种出来正面一战啊!”语气有些暴躁,这也可以理解。
但是回应陆宇的,只有山谷的回音,以及无数鸟兽四散奔逃的声音。正在陆宇正准备放松一下的时候,一根木杆标枪从左前方突然激射而来,正对着陆宇的脑袋。
虽然知道前面有阻隔,但眼睁睁看着一根木头标枪向着自己激射而来,陆宇瞳孔一缩,随后便听到“噗”的一声。
木杆标枪尖锐的这一头猛地撞击在看不见的屏障上,撞击力道之大,陆宇似乎都隐约听到了屏障碎裂的声音。他内心一惊,此人从昨天夜里到今天一直在袭扰他们,他的劲气消耗应该很大才对,可是如今,他依旧能够对他们造成如此强有力的一击。
看着眼前不断震颤的木杆,陆宇脸色铁青,他多次试图用精神力去感知对方的位置,但对方气息隐匿得极好,而且移动度又快,每次他的精神力才刚刚捕捉到一点动静、一丝波动,再去仔细感知时,对方早已经远遁了。
而且他的字诀在这种密林深处,在目标移动度过快的环境下,效果会大打折扣,能够命中一次,都算是碰巧了,况且这样做平白消耗劲气。
现在的情况就是,整个队伍聚拢在自己身边,所有人神情紧张的扫视着四周,虽然知道四周有屏障挡住,但是大家都不是很放心。特别是此时屏障外面那几个被木杆刺穿的乡勇,他们还没死,断断续续的痛苦呻吟声传过来的时候,大家脸上那种恐慌和压抑的表情,就更加明显了。
前一会儿还被财富和美色激励起来的狂热,在冰冷死亡的不断威胁之下,迅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深的可能恐惧和猜疑。
他们甚至不敢大声说话,不敢随意移动,每一个动作都那么的小心翼翼,如同惊弓之鸟。
徐肆的袭扰,就像是一条冰冷滑腻的毒蛇,缠绕在整个队伍的身上,并不急着将猎物勒死,而是不时的吐出信子,咬上一口,让毒素和恐惧慢慢渗透,等待着猎物彻底崩溃的时刻。
陆宇看着士气再次跌入谷底、人人自危的队伍,又看了看仿佛无边无际、杀机四伏的山林,第一次感到了一丝棘手和寒意。
这样下去,别说剿灭刘家余孽,恐怕还没有到目的地,他这支拼凑起来的队伍就要被那个神出鬼没的黑衣人给彻底拖垮了。
到现在为止,他都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是什么来历,一切的一切,都显得特别的被动。
显得被动的,不止是陆宇,陆衍之此时也显得很被动。这些天他一方面在等待陆宇的消息,另一方面在等待县城内的消息。
陆宇这边没有消息传回来,但是陆宇带上了长吉县大印,在长吉县范围之内,只要不是一击秒杀,那么陆宇就是处于一个相对有利的状态,这点他倒是不怎么担心。
至于县城的消息,根据他所收集到的信息,廖勋将刘家一案以及御史一案全都泼到了他的身上,民众有相信的,也有不相信。对此,他嗤之以鼻,他早就了解了廖勋的计划,现在这种泼脏水的事情,已经不足以让他生气恼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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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要等待的,就是县城出现更大的乱子。特别是在县城封锁的情况下,县城这么多人的衣食住行,就这些如果不处理好,等待廖勋等人的就是一场更大的动乱。到时候或许都不需要他的人煽风点火,愤怒地、活不下去地百姓们有可能会自己动叛乱。
到时候,就轮到他这个县令登场力挽狂澜了,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在巡检司衙门收到了府衙的传信,府衙的同知大人已经到了长吉县。
实际上同知王墩是在上午的时候到达的长吉县之外,只不过县城现在被封锁,他一时半会儿进不去。进不去不要紧,直接把这个乌龟罩子拆掉就行了。
当即就有手底下的人送过来一枚长方形的印信,长不过八九公分,宽约五六公分,材质也是铜质。这条记印文上写的是“宁常府同知关防”,这几个字用垂露篆写的,笔画盘叠均匀,庄重又不失美感。
这铜条与廖勋的印信几无二差,盖因国朝初立之时,为了防止印玺作弊,该行长方形阔边“关防”,取“关防严密”之意。这“关防”,也就是我们说的铜条,多用于各署衙佐官以及杂职官,与正职官的正方形“印”相区别。
所以陆衍之的长吉县大印是正方形的,也就是常见的印玺的样子。而廖勋这个佐官,印信就是铜条,包括王墩这个宁常府的佐官,印信也是铜条。
接过印信,王墩看了看长吉县上空,虽然看不到什么光幕,但是在感知中,此时光幕已经缺失了很大一块,说明廖勋的权柄在不断的流失。
在来之前,他已经得到了知府的许可,当务之急也不再耽搁,高举印信,随后口中念念有词:“煌煌天威,散!”
那原本慢慢消失的长吉县守御大阵在人们看不见的状态下加消失,一刻钟之后,长吉县守御大阵再次隐匿,这意味着,封锁了好几天的长吉县,终于是“解封了”。
这一幕在城内的李逸自然是感知到了,在感觉到新奇的同时,他不禁想,既然上级部门能够对下级部门的权限进行解除和限制,那么莹川白莲教的这场叛乱为什么打了这么久还没有解决呢?
他却不想想,长吉县权柄虽然被廖勋暂时夺取了,但是廖勋还遵朝廷为正主,而那白莲教的人,占领了城池之后,和朝廷就是两个势力,这时候上下级的权柄问题也就没有用了。
如果进一步细究,这里面或许有更多的东西,但此时李逸显然没有时间去细究了,因为廖勋、苏承基等人已经带人第一时间将东门打开了。
“轰隆”一声,东门随即洞开,廖勋、苏承基在前,假冒的主簿跟在后面,再后面就是李逸、夏嫣然这两位“客官”,再身后就是各署衙的吏员。
东门大开,城内的百姓们此时一个个仰着脖子越过阻拦的城防营士兵,他们既想要出去,也想看看这些当官的究竟去做什么了。
不多时,只见本县的县丞、城防营千总迎着一个中年人从门洞内走进来,中年人走到城门下,看着四下黑压压的百姓,朗声道:“诸位乡邻,今日起,长吉县的封锁解除了,本官代长吉县县衙各官吏向各位乡邻赔个不是!这件事,府衙已经知晓,即日起,长吉县一切事物,由府衙接手,各位乡邻如有冤情,明日起,可至衙门上诉。在这几日封锁期间,如有财务损失,亦可到衙门报备!”
“县里这些时日生的事情府衙也已知晓,犯下血债的,官府替你们讨回来,定让凶手伏法,告慰那些屈死的乡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