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时分,澄黄的霞光铺满山道,鸟雀叽叽喳喳地归林,晚风将树叶吹得哗哗作响,又卷着春寒朝人压过来。
车轮骨碌碌向前滚去。
女妪带着幼子和岁穗他们一道,更多的时候,女妪都坐在车厢外,她的幼子时而陪她一起赶马,时而骑着木飞,在空中飞来飞去。
女妪是木飞的姑妈。
木飞的父母都死在离渊,死在那人的冰霜长剑之下,从女妪的描述中,岁穗已能猜到,她口中的那人,便是煜尧。
煜尧容不下魔族,等他寻回神力,成为昱神之后,魔族又该如何?
岁穗不由想起月神。
月神那般看重世间万物,若她还在,是否也会看重和人、仙、妖同样诞生于生灵界中的魔族?
-
天黑得快,方才还染着红霞的云层,转眼便成了幽深的一片。
岁穗正在翻看兴庆帝的杂记。
阿韶提醒她该换药了,长昀便又点燃了一盏灯烛,然后掀开车帘,坐到了外面。
才过了两日,伤口并不会这么快就长好。
岁穗能微微地抬起左臂,也能握拢左手,却始终感受不到该有的疼痛。
常人若是受了这样的伤,应当会很疼,可她的痛觉仿佛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就像她的味觉一样。
阿韶生怕弄疼了她,小心地点着伤药。
岁穗心中却不由冒出个念头,若有一日,她五感尽失,是不是代表她这一生也走到了终点?
她还未将此事告知阿韶与长昀,免得他们跟着担心。
深山之中,荒无人烟。
往前是一架架摇晃的马车尾,挂着同样摇晃的竹条灯笼,再远处则是树木山峰连绵起伏的深色轮廓。
女妪只在身旁的年轻男人出来时瞧了他一眼,她虽对他们好奇,但心中也有分寸,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她听见,他们和那几个地仙都唤里面的姑娘为“殿下”。
可女妪对外界之事还不太了解,依然猜不出那位姑娘的身份,看起来只是个普通人族,她却不敢真的这么以为。
后半夜时,他们便追上了第一批启程的魔族。
岁穗走下马车,看见地上燃起的篝火,柴木之上火焰跳动,哔啵作响。
不远处,一些妇人正在做饭食,男人们则在喂马、劈柴,和木飞差不多大的一群少年带着一帮孩童正绕着篝火堆疯跑。
春夜寒凉,岁穗便和长昀坐在篝火旁烤火。
她还未有过这种经历,看着这些和人族没什么两样的魔族,只觉得格外新奇。
长昀取出披风,披在她肩上。
“你冷吗?”岁穗抬头看他,问了句,视线从他发间系着的发带上一晃而过。
长昀摇了下头,“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