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牵引
“……你是不是好人,我说了不算的。”
许宥聆小声讲,不理解裴陟为什麽要这麽问,毕竟他现有的恶劣已经人尽皆知,更不用提未来即将降临的残忍。
那麽裴陟为什麽会觉得自己把他当好人呢?虽然他心里也许确实是短暂地这样想了,但为什麽裴陟也会这麽觉得呢?
自己表现得有那麽明显吗?
许宥聆于是伸手去摸一下自己的脸,惶惶然的。
“那什麽说了算。”裴陟盯着他,“你的笨蛋向导脑子吗?”
“没有很笨……”许宥聆声音弱弱的。
他想解释一下,又觉得说多错多,干脆闭了嘴,抿着眼泪去看裴陟。
“干什麽?”裴陟把声音放轻了点,“想看吗?”
“想看……想看什麽?”许宥聆结结巴巴。
“我的精神领域。”裴陟答得很有耐心,几乎像在哄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不是就已经见过了吗?”
冰封的荒原丶纷纷扬扬的冷雪丶温热的血迹……
“嗯,见过了。”许宥聆老老实实地应,“但是会很痛呢。”
“那次是意外,这次不会。”裴陟低声保证,“我会控制,真的。”
许宥聆闷闷地“嗯”了一声。就在裴陟以为他又要拒绝的时候,许宥聆用一种很奇异的丶小心又大胆的语调开口,一本正经地说了些人尽皆知的道理:“我听说白塔的向导在做疏导之後会写报告。”
“是。”裴陟确认。
“我也有疏导资格证。”许宥聆发誓自己绝对不是在夸耀什麽。
裴陟的声音听起来却带了点不知所起的笑意:“知道。”
“我要是……写了报告,也会有说服力。”许宥聆很认真地说,“不会比他们的差。”
“所以呢?”裴陟又去捏许宥聆的後颈,好让他能正视自己。眼白的部分还有点红的,漂亮又可怜。
“所以,如果你非要我看的话。”许宥聆学会了讨价还价,“你要允许我写报告提交给白塔。”
裴陟神色未变:“你就这麽信我?”
“我不知道……”许宥聆做梦似的回答。
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吃亏,好像不该为了帮助别人去这样恳求,听起来笨笨的。
但对方是裴陟的话,似乎又都可以理解了。
等他掌权之後,别说求了,连面都见不上就会被杀掉的吧。
“你不是不太会吗?”裴陟的声音很沉,他好像又凑近了一点,近得可怕。
许宥聆艰难地咽了下口水:“那你教教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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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不是用了很久才找到我。”
结束的时候裴陟这麽说着,慢慢松开紧握许宥聆两肩的手,後者晕晕乎乎只会点头,于是他再问一遍,得到了一样的答案。
“那以後还来找我吗?”裴陟的声音——相比最初赶医护人员出去那会,算是平静了许多,“你知道的,我很危险,如果没有向导的话,我会像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发狂。”
“白塔里也有其他向导的吧。”许宥聆很小声。
“不行,他们的疏导都没有用,我可能会死。”裴陟听起来很真诚,不像在说假话,“你也听到他们说了。”
“你就说‘裴陟,下次还会来找你’,”他的声音很柔和,“说这话对你来说很难吗?”
“不难的。”许宥聆说,“下次还会来找你。”
裴陟终于满意了,却似乎并不打算立刻放他走,手指又在他肩膀上捏两下,有点虚心学习的语气:“那下次来你又找不到我了怎麽办?”
“我已经记住路了。”许宥聆坚持。
“囚室的位置会变动的,今天我在这里,明天就有可能在那里。”裴陟面色不改,“那你怎麽办?”
许宥聆嗫嚅起来:“是有一点麻烦呢……”
“给你一个标记好不好。”裴陟说,“不是那种标记。这种是因为你太笨了才给的。抽一缕我的精神力出来,让你牵着,走到哪里你都能找到我。”
“那你也能通过它找到我吗?”许宥聆很有隐私意识。
“我本来就可以随时找到你。”裴陟皱了皱眉,“我是个哨兵。”
许宥聆一想到这些事就心里乱乱的,他觉得这个世界是真的不怎麽样,生活在这里不得不学那麽多抽象又奇怪的生理知识,真是很麻烦的一件事。
于是他就予取予求地任裴陟摆弄那些自己都弄不懂的那些精神力,安静地坐在床边等着它起效。
“好了。”裴陟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