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在喋喋不休的陆迩西倏然噤声:
“其他没什麽了,那就周六见?”
“嗯。”
陆迩西停顿片刻,难得有些郑重地开口,叫他的名字:
“付惊楼,谢了。”
付惊楼语气平静:
“我也没说要答应你。”
电话那头哈哈笑了两声,在挂断电话之前,陆迩西蛮不在乎简短作结:
“随便啦。”
2。
“在找什麽?”
“止痛药,我记得就在这里啊,去哪儿了,”李轻池没回头,还埋着头在翻翻找找,听见付惊楼的话也没回头,随意道,“你电话打完了?”
付惊楼用嗓子里轻轻“嗯”了下,走过来,在李轻池身边俯下身,长指勾住就在他身旁好好放着的白色药剂瓶,扔到李轻池怀里:
“又疼了?”
李轻池闷闷应了声:
“这破骨头到底能不能好了。”
“下午再去一趟医院,到时间复诊了,”付惊楼拿过杯子给他接了一杯温水,递给李轻池,“还有哪里不舒服?”
李轻池这回很轻微地停顿了下,他想说自己心里也有些不好受,还想问问付惊楼和陆迩西在阳台聊了那麽久,到底聊了些什麽,可这属于隐私,付惊楼看起来并不想让自己知道,要是李轻池识趣,他就不会再问。
他只好摇摇头,心不在焉地应和过去,隐私和秘密这样的东西不应该出现他们之间,李轻池是对付惊楼毫无保留,他却没有理由要求对方也这样做。
可付惊楼目光深深,分明也是很关心他的。
或许关心和遮掩也并不冲突,就像付惊楼一边对李轻池的药物比他自己更熟悉,一边却对自己的感情生活三缄其口,宁愿撒一个漏洞百出的谎,也不愿意让李轻池知道分毫。
陆迩西与付惊楼约在V大旁的一间咖啡厅,悠扬的纯音乐在室内缓缓流淌,付惊楼与陆迩西各坐一边,在数对暧昧亲密的情侣之间,他们正式得如同商务会晤。
刚坐下,陆迩西就好奇开口:
“你和李轻池怎麽样?”
付惊楼看她一眼:“有事说事。”
“……行吧,”陆迩西无所谓地耸耸肩膀,昏暗灯光折射出耳垂银环碎亮,等再开口,语气正经许多,“我来南市读书了,交换生,就在你们对面的J大。”
付惊楼听得随意,长指漫不经心搅动着手里的咖啡,醇厚的苦涩从流水般的液体之中蒸腾出来,苦气淡了,香味渐浓。
“他在南市?”他一眼看穿陆迩西心中所想。
陆迩西手里的勺子“叮”一下自空中悬落,敲在杯壁上,清脆过了头,她的表情终于不似先前那般自在,中间也夹杂着稀疏平常的失落。
“对啊,所以我就追着他过来了,像以前每一次一样,”陆迩西换脸比换衣服还快,转眼就换上一副可怜的模样,看着付惊楼,“你得帮我。”
她话中叹息虚僞成分更多,落在付惊楼耳朵里,他面上没什麽特别的反应,幽深漆黑的眸子扫一眼对方:
“你还没死心?”
陆迩西就笑起来,仿佛付惊楼讲了一下很好笑的笑话似的,偏过头笑了好一会儿,才歇下来,平复着呼吸,看着他,说:
“我又不是你。”
“付惊楼,我的理念是,你想要什麽,得主动去抢,等是等不来的,”陆迩西说,“你现在看着他谈恋爱,以後就得看着他结婚——哦,说不定你到时候还是伴郎呢,毕竟你们可是青梅竹马的铁哥们。”
末尾的“铁哥们”三个字被陆迩西拖得又重又长,像是一种刻意为之的强调,又或者,恶劣如她,只是个挑衅人的无聊小把戏。
付惊楼并不被她的话所激怒,他擡眼看去,语气平和:
“这已经是李轻池能给我的全部了。”
所有人都一样,人这一生总在被各种关系束缚,因此他们要将自己的情感划分出不同范畴,爱情,友情,亲情,再像分蛋糕一样,将其一点一点分给截然不同的人。
不同于覃之兰和付莒,也不同于付惊楼认识的任何人,对李轻池来说,作为邻居,挚友,半个家人,他是将自己能给的统统给了付惊楼,毫无保留,诚心天地可鉴。
这里面的确是没有纯粹的爱情。
付惊楼仿佛久旱逢甘霖的沙漠旅者,陡然时来运转,得到一个从天而降的宝藏锦囊。他期盼里面是盐水,打开後却发现是足以果腹的枣,一口咬下去,汁水四溅,在给予活的希望之时,也産生长达一辈子之久的涩然与酸意。
可对于付惊楼来说,这两者都是很宝贵的东西,叫他舍弃他也绝对狠不下心来。
“……所以激将法就没必要了,对我没用,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考量,”付惊楼最後说,“这次我答应你,但是陆迩西,只此一次,下不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