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琅理直气壮地说:“我没带手机,麻烦你联系一下?”
前台女士嘴角的笑意变淡,礼貌的笑容透出轻蔑,她把名片放在大理石台面上,精致的美甲按住纸片,缓缓地推回去,她说:“这是高先生三年前的名片,职位都不对了。我不能帮您。”
沈文琅顿感窘迫,他拿回高途的名片,气冲冲地转头就走。走出大门,又不甘心,他还是想见高途,索性站在大楼外的空地傻傻地等,等高途午休出来吃饭,哦不,他们大楼有员工食堂,那就等,等到他下班。沈文琅站累了,坐在绿化边的围栏上,看一小块蓝天,看白云的边角,又低头扯三角梅的树叶。路过的清洁工阿姨,谴责他的行为,规劝他:“小夥子,你找不到工作,也不要拿小花小草撒气。”
“大姐,我……”沈文琅一时语塞,我有工作,我是总裁,我日理万机。
“年轻人要有素质!”
“对不起!”我有素质,沈文琅想。
午休时,Soror的保安跑出来抽烟,发现他还在,饶有兴致地递给他一根烟。沈文琅摇摇头,婉拒,他不抽烟。保安点燃烟,用力吸了一口,问他:“我听说了,你不会是高总的追求者吧?”
沈文琅擡手挥散烟雾,皱眉不理人。
“看你等得可怜。”保安说,“别等了,高总今天没来大楼。”
“你怎麽知道?”
“别人我可能不确定,但高总每天来没来,我还是清楚的。”
“你什麽意思!”沈文琅听了这话,心底冒火,仅仅因为一句话里透露出的关注。alpha的本能驱动,他甚至想释放信息素教训眼前这个好心劝他的人。保安被他吓了一跳,连烟灰都抖落在地。沈文琅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缓了语气,却压不住语气里的严厉,他质问,“为什麽要关注高途?”
“神经病!这叫人之常情!”保安摁灭了烟,不耐烦地说,“你赶紧走,闲杂人等长时间逗留,保卫科报警了。”
沈文琅一动不动。
保安见他毫无反应,伸手去找对讲机,边找边说:“像你这样来骚扰高总的Alpha,我们见多了,他早就交代过,要报警。等高总忙完这一阵,你就等着收接触禁止令吧。”
沈文琅不及深思,不想把事情闹大,冲保安摆摆手,三步一回头地走了。他并不怕什麽,但他知道高途不喜欢这样。他想,与其在这苦等,不知道他在不在里面,不如去他家等。沈文琅记得高途家里的地址,这些年,他搬过几次家,每一个地址,沈文琅都知道,也都记得。
可从心底里,沈文琅不愿意去高途的家。那不仅仅是高途住的地方,在他的想象里,那是一个真正的家。是沈文琅从未拥有过的,一个家。
沈文琅又去坐了地铁,这一次很顺利,也不是很可怕的事情,他安慰自己。高途的家离他的公司不算远,小区环境也好,绿化做得不错,小花园里有假山和池塘。他找了一个低矮的石凳,正对单元楼的大门。他坐下来,百无聊赖,看人来人往,虚度光阴,而此时此刻,等待并不是一种浪费,等待的意义弥足珍贵。沈文琅被困意席卷,撑着脑袋一点一点,整个人慢慢失去平衡,快要跌倒时,又骤然惊醒。
沈文琅看到,一个年轻女子牵着小小孩童从他眼前走过,他不甚在意,打了个哈欠。可那个小孩停住脚步,回头盯住沈文琅,以小兽般敏锐的目光,窥视,打量一个陌生人。沈文琅没由来地感受到不安,小孩挣脱大人的手,一步一步向沈文琅走过来,年轻女人惊讶道:“乐乐,怎麽了?你去哪儿?”
现代心理学有一种概念,名为代际遗传。通俗地讲,人从子宫开始,就能吸收母亲感受到的一切。如果她感到焦虑丶痛苦或者悲伤,胎儿的神经系统会如镜子一般反射并复刻母亲的状态。因此,子女不仅仅被遗传了瞳色丶发色丶身高,某种程度上,也可能被遗传了母体的情感。
小孩走到沈文琅面前,站定,正好与坐在矮凳的大人平视,一双清澈的眼睛里涌出不符合年龄的探究与戒备。
小孩对沈文琅说:“走开。”
沈文琅认出了那一双眼睛,杏仁一般圆润饱满。
乐乐又重复一遍:“走开。”
沈文琅看见了高途,在对他说,走开。
心痛,疾病,激素,疲劳……不堪重负,沈文琅昏倒在地。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