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也只有喊叫能稍稍宣泄此时的愤怒,连蔷狠狠将屋中物设掼倒在地,哪怕马上这些巨大声响便会引来安忱,她也丝毫不介意了!
因为行走不便,她少不得受磕磕碰碰,一通下来,气没出多少,身上淤青倒是可以想见。
数次被杀的後怕与目睹着迟星霁死去的气愤,凝聚在一起,连蔷真的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幻境,去手刃了那个现实中一切的始作俑者。
但,她还做不到——连蔷忽地笑了,幻境外的动不了,幻境里不是还有一个麽?
就算会死,她也能重新来过,她又有何惧?
这次,连蔷不想再等迟星霁来了,她径直推着轮椅走向院落。
无人是麽?要来找她是麽?
雨水落在她身上,顷刻间,全身上下的衣物都被浇透了,连蔷只当浑然不觉。
“安忱,你给我出来——”连蔷高声大喊,伴着灵力扩散开去,穿透层层雨幕,安忱若是不聋,一定能听到。
果不其然,在声音遍布安家的下一刻,安忱出现了。
迟星霁用最快的速度摆脱那群无脸的修士,来到安家,刚翻过墙头,却只看见,雨幕下,少女与安忱,似一个父亲躬身拥抱住女儿的动作。
可他们姿势维持得太奇怪了——迟星霁瞳孔一缩,已然明白了连蔷做了什麽。
这时,连蔷的手又握着什麽物件转动了几下,确认安忱再也不能醒来作妖,她登时仰倒在轮椅上。
原来不良于行也有不良于行的好处,不至于狼狈地瘫倒在地上——连蔷仰头之时,瞧见了墙头的迟星霁。
隔得太远,她委实看不清他的表情,是悲是喜,或忧或惧。她只大口喘息着,任雨水劈里啪啦地打在脸上,她只想在最後的时刻感受着胸膛涌动的快意。
他杀了这麽多次,她杀了他一次,远远不够,怎麽能算扯平呢……
“……下丶次丶再丶见……”
失去意识时,连蔷眼前竟浮现出了迟星霁跳下墙,冲她飞奔而来的错觉,眉眼间似乎含有怒意与癫狂,大有不顾一切之势。
也许……不是错觉呢……
第十一次,连蔷在心里默念,经历了这麽多次,就算不是她原本的身体,她也不由觉得身心俱疲。
适才她虽有论证之心,但也更多是泄愤之举,“安思葭”虽还是被安忱杀了,但她也成功反杀,幻境却没有崩塌,这显然不是生路,连蔷不打算再故技重施了。
但这至少能说明,他们对幻境,还是能起到一定影响的。
当安忱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是第十一次踏足女儿的院落时,连蔷已经在院中安安静静地等他了。
月光与雨水一同落在她的身上,夜风更衬得她身形萧索。安忱心生不忍,想要嘱咐她夜凉披衣,还该打伞,但思及自己此行的目的,他还是按捺下了自己的恻隐之心。
“思葭,你今夜要做的事,为父已听梓良说了。”
如出一辙的开场白。连蔷端详着他,不接话,反冷冷笑了:“安忱,你真是十分可怜又可笑啊。”
明明是与安思葭别无二致的外表,安忱却本能觉着里面的芯子换了一个人,他刚想说话,却被连蔷发声打断了。
“你为了自己可笑迂腐的正道,竟亲手弑女,又羞于啓齿承认自己的罪行,反将女儿的死归咎于别人。”
连蔷从未觉得自己口齿与逻辑能这样清晰过:“你自以为能杀人灭口丶瞒天过海,却不知道自己丑恶的罪状被人看了一遍又一遍。”
这下,安忱能确认,眼前之人绝非安思葭!
“……你是谁?这些话是什麽意思?”捏住袖中的匕首,冰冷雨水浇彻衣衫,可安忱觉得不及心底漫开的寒意冷。
“我是谁有什麽要紧,重要的是,我是不是猜中了你今夜来的目的?”连蔷将轮椅向前推去,“劝说不成,就杀了她。安家可以有一个早夭的女儿——却不能有一个与妖同道的孽障,对麽?”
“你究竟是谁!”分明他才是怀着杀心前来的那个,可安忱看着,眼前人比他更像从地底爬出的恶鬼!
“你就当我是一个知晓全局又不吐不快的过路人罢,”连蔷淡淡答道,“如今你已知道我不是安思葭,怎麽,还要动手麽?”
安忱再也忍不住,他沉着脸:“既然你不是思葭,那我便更留你不得!”
连蔷已预料到了他的举动,不作反抗,欲平静地迎来这次的结局。
他出刀的那刻,有人从院门口直直奔来,来人跑得很快,快到那麽长的一段距离宛若近在咫尺,连蔷眼睁睁看着她用肉身撞上刀口,毫不犹豫地推动轮椅要去就她,也无法掩住脸上的惊愕与担忧!
“安夫人!”“淑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