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他从未体验过的狂暴杀意,如同沉睡了千年的火山,轰然爆发!《无光心经》那条试图镇压一切的冰封之河,在这股毁天灭地的岩浆洪流面前,被瞬间冲垮丶蒸发,连一丝寒气都未曾留下!
冷静丶理智丶旁观丶评估……所有属于“烛影”的特质,在这一刻,被焚烧得干干净净!
他不再是冰冷的铁律,不再是完美的工具。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血液的奔流,感觉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感觉到每一寸肌肉都在叫嚣着丶渴望着冲下去,将那些胆敢伤害她的人,撕成碎片!
他不再是天机阁的“烛影”。
他是沈夜。
一个,被那抹飞溅的鲜血,激怒了的男人。
然而,还未等他付诸行动,更让他睚眦欲裂的一幕发生了。
更多的死士从四面八方开始包围起来,明晃晃的钢刀还滴着血。
“不~!”
沈夜在心中发出了无声的咆哮。
他的身体已经弓起,如同一头即将扑出捕食的猎豹,但三百丈的距离,是天堑!
无数把钢刀已经对着苏清寒力劈而去。
他看到她高挑的身躯猛地一颤,握在手中的长剑虽然尽力在格挡,但是,“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他看到她脚下一个踉跄,单膝跪倒在地,用尽最後的力气,才没有完全倒下。
他看到她缓缓擡起头,那张总是覆着寒霜的脸上,那双总是清冷如星的眼眸中,第一次,褪去了所有的坚强与僞装,只剩下一种……让他心脏骤停的,茫然与绝望。
那抹绝望,像一根横贯天地的毒刺,洞穿了三百丈的距离,洞穿了他所有的防御,狠狠扎进了他的灵魂最深处。
痛。
一种尖锐的丶陌生的丶让他几乎窒息的痛楚,从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宁愿那些刀,是砍在自己的身上。
紧接着,那几名黑衣兵士再次狞笑着高高举起了钢刀。雪亮的刀锋,在月光下反射出森然的寒芒,映出了她苍白而美丽的脸庞。
死亡,已如乌云盖顶。
救,还是不救?
这个念头,再次浮现在脑海。
但这一次,不再是理智与情感的交战,而是……一种抉择的痛苦。
理智的残骸在声嘶力竭地呐喊:不要动!这是陷阱!你一旦出现,就暴露了天机阁在监视宁王!你会打乱阁主的全盘计划!你会被追杀!她也会因为你的出现,而被天机阁列为必杀的目标!救她,就是害她!
那股狂暴的情感却在疯狂地咆哮:救她!现在!立刻!马上!她若死了,你所坚守的这一切,还有任何意义吗?!你将永远活在她那绝望眼神的阴影里,日夜被悔恨所啃噬!
他的身体,僵在了原地。
他的手,死死地握着“刹那”的剑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青筋暴起,如同一条条盘虬的怒龙。
他该怎麽办?
他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的无力。身为天机阁第一刺客,他能取天下任何人的性命,却在此刻,救不了这个他唯一想救的人。
不……不对……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那片混乱的脑海中,如闪电般划过。
一个能让他出手的丶完美的借口。
一个能同时欺骗阁主,也欺骗自己的理由。
他的呼吸,在瞬间平复了下来。那双赤红的眼眸中,重新凝聚起了一丝属于“烛影”的丶冰冷的算计。
他对自己说,任务是评估宁王势力的实力,以及观察幽泉的覆灭,但现在看来,这支死士队伍,比情报里描述的更强。之前的观察,并不足以构成一份完美的报告。
他对自己说,救下绯月,这是为了制造更大的混乱,让宁王势力暴露得更彻底,从而获得更有价值的情报,这完全符合天机阁的利益最大化原则。他不是在救人,他是在……深化任务。
是的,就是这样。
他为自己的行动,找到了一个天衣无缝的逻辑闭环。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借口。一个精心编织的丶用来掩盖内心那份真实冲动的谎言。
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破庙里那无声的默契,是总督府那惊鸿一瞥。是他此刻心中那股无法言喻的丶想要守护那份“特别”的疯狂渴望。
下一瞬,他不再有任何犹豫。
伏在巨岩後的身影,如同一滴融入黑夜的水,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峭壁之上,只馀下一片被风吹过的寂静。
而山谷之中,一场新的风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