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一院两人,三餐四季
时间仿佛真的在这座被世人遗忘的农家小院里放慢了脚步,被拉伸得悠长而柔软。
沈夜身上的伤口在苏清寒的精心照料下,一日日愈合,新生的皮肉带着微微的痒,那是一种生命复苏的迹象。而苏清寒所受的伤,也在沈夜的照顾与安宁心境的滋润下,渐渐平复,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健康的红晕。
这个小院,成了他们与世隔绝的孤岛,也成了他们心照不宣的归巢。
白天的时光,被一种无声的默契分割得井井有条。
清晨,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沈夜便会起身。他不再像从前那样,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检查周围的警戒,而是会先走到水缸边,将它蓄满清冽的山泉。然後,他会拿起那柄对他而言过分粗重的斧头,走到院子的一角。
“咔嚓!”
沉闷而富有节奏的劈柴声,会准时成为小院苏醒的晨钟。苏清寒常常会在半梦半醒间,听着这稳定而有力的声音。那声音里没有半分杀气,只有属于生活最质朴的力量感,让她感到莫名的心安。她会推开窗,看到那个身形挺拔的男人,赤着上身,汗水沿着他流畅的肌肉线条滑落,在晨光下闪烁着健康的光泽。他劈柴的动作,和他练剑时一样专注丶高效,仿佛每一斧都经过了最精密的计算,劈开的木柴大小均匀,整整齐齐地码在一旁。
而苏清寒,则会在梳洗过後,将沈夜从山里采来的草药一一摊开,放在院中那块被阳光晒得最暖和的石板上。她认得这些草药,有些能活血化瘀,有些能静心安神。她不知道他是如何分清这些纷繁复杂的草药的,或许,一个顶尖的刺客,本身也必须是一个药理大师。
她会用纤细的手指,仔细地将草药的根丶茎丶叶分门别类,动作轻柔而专注。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素净的衣裙和认真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劈柴,她晒药。
一个在院东,一个在院西。一个挥洒着力量与汗水,一个沉浸在宁静与药香之中。他们很少说话,甚至很少对视,但整个小院的气场,却因为这两个人的存在而变得完整与和谐。空气中,松木的清香与草药的芬芳奇异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属于这里的丶名为“安稳”的气息。
午饭总是简单的。自从那次“厨房灾难”之後,沈夜的厨艺在苏清寒的“远程指导”下,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他依旧不善言辞,却将所有的心意都倾注在了一日三餐之中。
他会用新劈的柴,燃起温顺的竈火,将新淘的米熬成一锅软糯香甜的白粥。有时,他会从山涧的石缝里摸出几尾肥美的石斑鱼,用最简单的清蒸手法,保留其最纯粹的鲜美。还有那些他从林子里打来的野兔或是山鸡,他学会了用苏清寒教的方法,加入几味她晒干的草药,炖出的汤汁浓白,香气四溢。
每一次,他都会将饭菜先盛好一碗,端到苏清寒面前。她会接过,默默地吃完,然後对他轻轻地点一下头。
那一个点头,便是对他所有付出的最高赞赏。沈夜那张总是冷峻的脸上,会因此而舒缓下来,眼底会泛起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不觉的丶名为“满足”的微光。
下午的时光,则更加慵懒。
沈夜会去修补被风雨侵蚀的篱笆,或是加固有些松动的屋檐。他的动手能力极强,任何东西在他手里,三两下就能变得牢固如初。而苏清寒,则会搬一把竹椅,坐在屋檐下,或是看书,或是闭目养神。
有一次,她捧着一本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旧医书,看得入了神。一阵山风吹过,将晾在竹竿上的一件她的外衫吹落在地。她正欲起身,一道青影却比她更快。
沈夜捡起那件淡青色的外衫,拍了拍上面沾染的尘土。他拿着衣服,站在她面前,一时之间,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处理。递给她?还是重新晾回去?对于这个习惯了与刀剑兵器打交道的男人来说,一件柔软的丶还带着女子清香的衣衫,显得有些烫手。
苏清寒看着他那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心中又是一阵好笑。她伸出手,柔声道:“给我吧。”
沈夜将衣服递给她,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了她的手。
她的手微凉,细腻如玉。他的手却因为常年握剑与近日的劳作,带着一层薄茧和灼人的温度。
那短暂的丶轻微的触碰,像是一道微弱的电流,让两人同时都僵了一下。
沈夜迅速收回了手,转身快步走开,背影里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仓皇。苏清寒则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指尖,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滚烫的温度。她的脸颊,不受控制地飞上了一抹绯红。
小院里的空气,似乎都因此而变得有些暧昧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