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愿去深想自己为什麽不甘心,为什麽如此抵触和不情愿。
有些事情,稀里糊涂地不去思考明白,过去就过去了。
一旦想得太清楚,会让人看清无力改变的结局,从而陷入痛苦的泥沼里,将自己困住。
柳旻言轻轻将手掌搭在她手背上,他的手心很凉,也很宽大。
薛元音一顿,将手抽了出来。
柳旻言无奈一笑,又仿佛不在意,提出邀约:“再过两日,薛姑娘的伤口就结痂了吧?到时候能否邀请薛姑娘陪我一起,去城北山林间赏景?”
薛昶将她软禁,唯有一种情况能将她放出去,那就是与柳旻言一起幽会去。
薛元音垂下眼,片刻,低声道:“我伤口还没养好。”
柳旻言道了声好,并没有纠缠,与她告辞,翩然起身离去。
薛元音也回了屋子,她目前不能活动太多,需要静养。
待次日,柳旻言又来邀约,薛元音仍然是拒绝。
他耐心很好,又过去一日,再次来邀约,道:
“薛姑娘伤口应当已经结痂,出去散散心,总比闷在屋里好。”
见她没有在第一时间拒绝,柳旻言再次将手心搭在她手背上,微凉的掌心覆住她微热的指尖。
薛元音的手微微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抽来,沉默良久後,她应了声好,轻声道:
“那就劳烦你带我出府走走吧。”
柳旻言有些意外,思及自己方才的话,莫不是第五日伤口结痂打动了她?他点了点头,温声道:
“那待过了午时,我在薛府门口等你。”
薛元音应了下来,唤来下人送他出去。
待他离开,她没有回屋,拢了拢鹤氅。
院墙角落有一株百年桑树,朝着院墙外面伸出去不少树冠,她盯着那株桑树,怔怔发起了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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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月宫位于皇城城北,碧瓦朱甍,飞阁流丹,而且位置极好,往南看是一览无馀的天子脚下,往北看是城郊连绵的巍峨青山。
章景暄坐在大殿中,直到日暮西山,他擡头,看了眼渐渐昏暗的天色,淡漠地扔下手里的典籍,闭上眼,摁了摁发胀的额角。
他道:“怀舟,几时了?”
怀舟垂首道:“回公子,酉时了。”
酉时,已经过了用晚膳的时辰,家家户户都呆在屋里歇息,没人会在这个点再出来。
章景暄睁开眼,盯着外面的天色。
良久,直到暮色完全落下,月色披在他肩上,大殿中点燃了豆灯,安静得几乎没有人气,暗卫终于从大门赶来,低声禀报:
“回禀公子,今日薛家大小姐正与另一名素白衣衫的年轻男子共赏城北山间之景,直到暮时方返程。”
半晌,章景暄轻嗤一声,声音不大,在寂静的殿中却格外清晰。
他神色带着几分讥诮,拿出一个紫檀木匣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百花流珠簪。他拿出来握在掌心,垂眼细致地打量着,感受着金簪微凉的温度,而後慢慢用力。
忽然,金簪竟然碎成两截,啪的脆响落在地上。
一时间,殿中无人敢出声,几乎落针可闻。
章景暄看着地上碎裂的金簪,忽觉几分可笑。
他记得,薛元音的十七岁生辰快到了,就在年後。担心到时候没有接触的机会,他本想提前送她生辰礼物。
只是没想到,她没来赴约,他亲自挑选出来的礼物没能送出去。
暗卫没等来吩咐,已经无声无息地退下了。
良久,章景暄起身,淡声吩咐道:
“怀舟。”
怀舟上前一步,道:“公子有何吩咐?”
章景暄一步步踏出朱月宫,清俊的面容在氤氲夜色中依旧温和而平静,话音不疾不徐地响起,仿佛同那翻飞的袍角一起卷携了冬时风霜。比起平时的温润,却显得有些过于冷清和寡淡:
“去查,那个素白衣衫的年轻男子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