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第77章帝绩功垂四海,吾皇万岁千秋……
夜色渐黑,朱红宫阙被宫灯照亮了一角,显得愈发明暗晦昧。
章景暄端正地跪在青砖地面上,身形不晃,雪落满肩,显得有几分孤寂料峭。
太子殿下早已回了御书房,对他求的恩典没有答应也没有一口回绝,更像是置之不理。
晚朝朝会到底是没开成,大臣们三三两两地离去,路过那道跪着的身影时瞥去一眼,又避开目光。
倒是没有嘲笑之意。
能够才放下唾手可得的荣华,不是谁都有这般勇气和担当,着实令人钦佩。
只是,可惜啊,当年享誉京城的少年英才……
大臣们路过此地,有欣赏的,有叹息的,也有目不斜视的,最终渐渐走了干净。
一些扼腕叹息转瞬散在寒冷空气里。
金銮殿殿前的广场上空旷下来。
时间一点点走着,夜幕完全黑了,寂静的空气里,好似只能听见雪落的声音。
章景暄跪在白玉阶前,垂眸看着阶上雪粒结霜,视野逐渐变得白茫茫,他跪到天色完全黑下来,身形挺拔,一动未动。
太子要晾着他,他得拿出诚意和态度来。
他跪得有些久,膝盖已经从最初的隐隐作痛,变得僵麻起来。
自小钟鸣鼎食长大,他从未吃过这种苦头,今方经历一遭,才知原来在风雪夜里跪着是这种滋味。
而他算得上幸运,尚未太受皮肉之苦。但薛元音却险些受了两回杖刑,还都是因为他。
那板子落在她身上,一定很痛吧。
她身子本就亏空,何时能养得回来?
寂静漆黑的夜,重重宫墙逐渐看不清晰,几盏宫灯也几乎被浓夜吞噬了。
只见雪粒在空中在飘舞,风声慢慢大了。
章景暄跪在这天地间,玄黑鹤氅覆了层白霜,又被吹得绒毛翻飞。他眼睫上丶肩背上都落了层雪,双手冻得僵硬,随着双膝一起渐渐失去知觉。
可他不能起身,不能离开,他需要逼太子下一道恩典,将她救出来。
风雪慢慢变大,卷着旋儿发出轻啸声。
寒风吹进他咽喉里,涌上一股腥甜味。他轻咳了两声,咽下那股不适感。
昏黑冬夜,连时间的流逝都是模糊的。从他跪在地上开始,金銮殿门口便没再有人来,现在夜色已深,更是不见一个人影。
他不知过去了多久,或许是半个时辰,或许是一个时辰,亦或许是两个时辰。亦不知自己要跪多久,若太子殿下恼怒,甚至可能会让他跪到天明。
章景暄不知自己能不能撑到天明,就算能撑到,膝盖恐怕也要跪废。
只是明知如此,他也要这麽做。阿史烈不会放过他,他乃将死之人,不在乎丢点尊严或是受点伤。
但她还有一辈子,她馀生还有那麽长。
她已经没了薛家庇护,一个未婚姑娘独自在京城生存何其艰难。他需得寻个人为她的将来保驾护持,未来的天子是最好的人选。
君无戏言,若太子应了下来,他也能放心地前往秦溏关了。
浓夜将重重宫殿隐匿起来,一切都看不清了。
高高耸立的朱墙之下,又是一股凛风伴雪迎面刮来,章景暄挺直了一晚的背脊终是微微晃了晃。周遭万籁俱寂,唯有风雪声轰隆入耳。
他双膝近乎失去知觉,估算时间,起码跪了两个时辰。
忽见地面青砖倒映出微弱光亮,章景暄侧眸,看到小太监提着一盏宫灯从漆黑风雪里走来,渐行渐近,最终停在他身侧,躬身道:
“章公子随杂家来一趟御书房吧,太子殿下在等您。”
风声轻鸣,这话语仿佛连着霜雪一齐灌入耳朵里,章景暄耳畔轻微嗡鸣,待听清了才慢慢地颔首应下,擡起手,开口时嗓音干涩而哑,道:
“烦请公公扶我一把。”
他丹田虽有内功,但并非武将之身,跪着一动不动长达半宿,膝盖往下的双腿几乎要冻僵了。
小太监扶着人从冰冷的青砖板上站起来,章景暄眼前昏黑了一瞬,缓了几息才视野清晰,瞧清前路。
他站着身子,颔首道:“走吧。”
小太监在前头带路,许是照顾他,走得并不快,两人花了一刻钟的时间才走完短短一段路程。
来到御书房门口小太监就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