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景暄神色有些寡淡:“你需得给我解释一下这个理由。我身不在京城,祖父如何能瞧出端倪?”
章子墨无奈道:“堂兄,只是我们自己觉得没有端倪而已。你既然递信出来就做不到毫无破绽,不主动透露她的消息本身就是一种袒护,这几分偏心在字里行间中根本无法遮掩,纸包不住火,总会叫人怀疑的。”
此话确实是他没考虑到的角度,章景暄沉默片刻,道:
“我知道了。”
章景暄没再开口,反倒是章子墨有些感慨地道:
“薛翎也是个很聪慧的女子,有几分她兄长的影子。多亏了她能力出衆,才能撑起薛家门楣。”
章景暄垂下眼,却蓦然想起第一次见她的场景。
一个身量不高的小不点,仰头好奇地看着他,脆声声地喊了句“哥哥”。有些娇纵的小脾气,很爱笑,是个娇养的大小姐,没见过她有什麽烦恼。
而後又想起今日她独自在南塘寺游逛的背影,不能说可怜,但总觉得透着几分孤单。
章子墨去寻章夫人汇合,章景暄走得慢,落在了後面。他侧头看了眼,薛元音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章景暄良久才收回目光,不知是在回答章子墨,还是在自言自语,有些缓慢地道:
“我私心宁愿她平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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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南塘寺回来,薛元音的心情一直不太好,看到豫王殿下又递信进来叫她去拜访户部尚书的嫡子,心情更加差了。
她揉了揉纸团烧掉,吩咐魏叔去备礼。
临出发前,薛昶又将她叫去前院,提起客卿一事,递给她一沓画像,道:
“你已经从泉阳县回来了,客卿一事可以着手准备,这些画像你先瞧瞧吧。”
薛元音接过来看了看,都是风格很类似的少年,白净丶内敛丶文弱,瞧着没什麽力气,之前她对于此事还没那麽排斥,但在看了章景暄的身材之後,她就对这些画像喜欢不起来。
同样是文人,章景暄就有着恰到好处的薄肌,掌下力气也很大,连她都难以轻易撼动,不似这些少年,瞧着弱不禁风,娇花似的,根本禁不得折腾。
薛元音兴致寥寥,稍微看了几张就将画卷还了回去,在薛昶欲要冷脸之前,抢先辩解道:
“父亲,女儿如今忙于豫王殿下交代下来的差事,分身乏术,不宜耽于房中之事。再者说,冬祀盛典在即,女儿怎可为其他事情分心?这两者之间孰轻孰重,相信父亲也能分得清。不妨就请晓事嬷嬷负责女儿啓蒙一事,不耽搁精力,父亲说是不是?”她晓之以理,说得叫人无法反驳,薛昶不喜旁人违逆自己,但正如她所讲,当下万般琐事皆不如豫王殿下夺储来得重要。
因此他只是稍微有点火气,但考虑片刻,还是沉声道:“你说的在理。那此事先搁置吧,等冬祀结束再说。”
薛元音松了口气,应了下来:“是。”
冬祀结束,夺储成功与否就能见分晓,她都不一定能自保平安,相信父亲到时候也没精力再折腾此事了。
……
半个时辰後,魏叔将厚礼准备妥当,薛元音捎上礼匣出门。
这回她没再步行过去,而是坐了马车——给户部尚书备的礼太厚,她步行拿不动。
因为坊间位置的原因,她去户部尚书家最近一条路线也会经过椿桂巷子,薛元音本想吩咐车夫绕道走,但想来这样不就显得她心虚了麽?干脆就没管,照旧走原路。
她没对这次的拉拢抱希望,因为户部向来不亲豫王殿下。
最简单的原因,豫王喜爱征伐,太费银钱,而太子殿下常年坐于东宫研究如何丰盈国库,勤勤恳恳为户部生钱。也因此,户部向来是亲近东宫的。
待行到椿桂巷子,不知这麽巧还是怎麽着,路面有个坑,马车歪进坑里,薛元音跟车夫一起下来看,然後心有所感似的,後背被人用石子轻轻砸了一下。
她歪头,没看到後面有人。
薛元音拧了下眉,心想不可能这麽巧,章景暄和她一前一後从南塘寺回来的,那只能是别人。
她对车夫道:“张叔,你先修马车,我去去就来。”
话罢,她绕到院子墙外的另一边去查看情况,走了几步,忽然手臂被人拽住,踉跄了一下险些扑到那人怀里。
她一惊,擡头就看到章景暄隐在墙角边,露出一张半明半晦的清俊面庞。
他将她堵在墙角,俯身在她耳廓处,轻声道:
“俏俏先一步从寺庙回来,怎麽脚程反倒比我慢了?让我等了你好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