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近前,来人擡头低声询问:“公子可是要渡河?”
此时可见这人面色黧黑,眉如漆刷,眼小如豆,和吴立人说话时还不停偷眼瞄向四周。
吴立人也低声回答,“正是。”
“小人可送公子二人渡河,只是这花费……?”
“能过河就行,钱多点也可以。”吴立人过河心切,不愿放过眼前这个机会。
“俩人需要,需要十贯。”
“十贯?!”吴立人没想到会是这麽多,“你这是抢劫?!”
“公子,目下私藏船只可是要担不小的干系。过几日要渡河的人多了只怕会更贵!”
吴立人咬了咬牙,“行吧!”
“官人……”身旁娇妻低声呼唤,然後附耳轻言:“我看来人神情尴尬,恐有不妥,要不我们先寻一家客栈住下再作打算?”
吴立人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娘子多虑了,这清平世界丶朗朗乾坤,岂有恁多为非作歹之人?如果遇上,我也要以圣人之言劝其弃恶从善。”
他并未避讳,所以那个黑汉子也听得真切,“对的,对的,一看公子就是读书人,就算有些泼皮腌臜之人又哪敢冒犯文曲星。小人这就前面带路。”
吴立人一听更觉浑身充满浩然正气,拉着身边的小月就跟了上去。
三人沿河而上,小路逐渐崎岖。约莫走了小半个时辰,羊肠小道已逐渐被杂草覆盖不可辨认,两边也都是一人多高的芦苇草荡,四周多有虫鸣鸟叫,远处也无茅舍人烟。此时吴立人也心下生疑,“大哥,还有多久能到?”
“就在前面山脚下的水汊里。”
“官人,我走不动了,我们回去吧。”小月对吴立人使了个眼色。
吴立人还是不愿放弃最後一丝希望,“大哥,太远了,我们走不动了。要不你去把船开过来,我们在渡口等你。”
黑脸汉子前後瞻望一番说道:“公子,再前行五百来步,有一水洼,船可靠岸,在那里等岂不更省脚程?”
吴立人还在犹豫,那汉子又劝道:“公子往回走也不差这五百来步。”
吴立人又拉着小月跟着前行。眼见越走越偏,更有一片密林遮天蔽日。吴立人刚想再问问,反倒是前面的汉子停下脚步,回身叉腰看着二人。
“大哥,这是?”
“本想做一碗汤饼,你二人非要吃炊饼。也罢,会的把身上钱财留下买命,否则别怪爷爷无情。”
大汉昂首而立,面目狰狞。吴立人慌忙四顾,发现不知何时已多了几个手持朴刀的大汉,刀光明晃晃得直耀眼。
吴立人还欲理论,只见一人引弓搭箭,高声喝道:“先叫你这厮听个风声,知道爷爷厉害!”
话音刚落,飞矢如光似电擦着吴立人耳边疾驰而过,“夺……”一声插进後面树干数寸,箭尾犹自震动不已。
这一下惊得吴立人三魂荡荡丶七魄悠悠,身如中风麻木丶腿似斗败公鸡,满腹经世济民的才华和一腔劝恶从善的豪情都丢到爪哇国去了。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吴立人战战兢兢摸索着身上的财物。
“哥哥,这个雌儿模样应该俊俏,甚合我眼,我想留下。”一个粗眉大眼丶灰容土貌的壮硕汉子瓮声瓮气地向先前带路的汉子说道。
那戴斗笠的汉子此时也打量了一番小月,但见她一袭白衣丶轻纱蒙面,虽看不清切,娇媚之态却已勾得他嗓子干痒。汉子于是大声喝道:“兀,那厮鸟人,这妇人留下,你回去重讨一房吧。”
这下吴立人更是惶恐,“爷爷,爷爷……”
一直未动声色的小月迈步而出,“各位好汉,目下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各位身手了得丶姿容雄伟,去边上一枪一刀博得个封妻荫子,久後青史上留得一个好名,也不枉了为人一世,何苦要做这翦径的强人?”
一席话引得一衆人等刮目相看,随即戴斗笠的汉子说道:“你这妇人倒是有些胆色,不枉我兄弟看上与你,同我们回寨里大碗吃酒丶大块吃肉丶一样穿锦丶论秤分金银,岂不强过跟着那酸丁。”
“承蒙好汉错爱,小妇人不胜惶恐。只是人若无礼与禽兽何异?妾身与我家官人乃是结发夫妻,尚有婚约在身,无另嫁之理。望乞各位英雄高擡贵手,放小妇人夫妇一条生路。随身一些钱财,甘愿奉上。”
小月说完,吴立人才又想起,急忙搜出随身所有钱财双手战战兢兢捧着。
“哥哥!”那壮硕汉子急忙说道:“和他费甚口舌,抢了那雌儿,坏了那酸丁,钱财一样是我们的。若是哥哥也看上了,便让与哥哥,我也是欢喜的。”
“你我兄弟相交多年,我岂是那以女色为念之人。”戴斗笠的汉子随即一声令下,“兄弟们,并肩子上,晚上我们闹洞房!”
随即一支冷箭心急立功,直奔吴立人面门而来。可吴立人恍如被施了定身法,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