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寒季的第六个月曜轮,虽然天气已经开始向着温暖的气候转变,然而,卡德琳堡的空气,还是十分寒冷。广场的上空不知道什麽时候堆积了灰白色的厚云,它低低地压在城堡的上空,金色的“日月九光”旗帜猎猎作响,连阳光也变得冷冽起来。
人们站在一起,面面相觑,已经意识到:
有什麽事情在暗暗地发展。
一些人无意识地望向卡拉加朗家族与菲利克斯家族的方向,然而卡拉加朗公爵与菲利克斯伯爵的态度都十分淡然,似乎并没有感到来自卡德琳骑士团的围禁与压迫。
甚至,红发的艾丽丝·菲利克斯伯爵还微笑着说了一句:“依照《海德博特法典》,有罪的人会得到适应的刑罚,而无罪的人则会得到安全。只要我们自己没有做出错事,就没有需要什麽紧张的:骑士团总不能莫名其妙地杀掉我们吧?首席大行法官在这里,我相信,我们一定能够看到一场公正的审判与裁决。”
菲利克斯伯爵的话,的确让一些人得到了安慰:
露辛达王一直以《海德博特法典》治理帝国,的确,她不会在没有明确罪名的情况下随意杀人。如果她违反了自己的原则,今後将会失去帝王的威严。
帝王的头顶同样高悬着宝剑,露辛达王并不会轻易地大肆杀人。
这样想,人群的躁动渐渐被安抚下来。
广场上,人们的目光重新地聚集在了行刺的乔治·卜利尔,以及被卜利尔“指认”的瑞查德王子身上。
大行法官罗斯·古德等到人群安静下来,才冷静地说道:“现在,审判开始。”
行法官站在了高台的中央,她穿着深紫色的法袍,左手持着《海德博特法典》,右手持着象征公平与正义的“缇弥斯天平”,清晰地说道:
“乔治·卜利尔当衆杀人,且有预谋,是《海德博特法典》中的一级重罪,证据确凿。乔治·卜利尔声称自己杀人的行动,是受到瑞查德·梅菲尔德指使。因此,我们展开对于瑞查德·梅菲尔德的审判。”
大行法官说着,微微挥手。
乔治·卜利尔被两名人族骑士押解着,走到了高台的一侧。
行法官说道:“乔治·卜利尔,根据《海德博特法典》,没有证据的指控是诽谤。你声称自己杀人的行动,是受到瑞查德·梅菲尔德指使。对此,你是否持有证据?”
乔治·卜利尔脸上的血迹还没有擦掉,看上去有些可怖。他之前的疯癫不见了,这位刺客似乎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命运,神情变得有些木然。
他说:“如果没有巨大的利益诱惑,谁会突然发疯,去行刺帝国的至尊王?”
乔治·卜利尔这样说,反而变得平静下来。刺客盯着瑞查德王子,发出一声冷笑。
“瑞查德王子殿下说,只要我在庆典上出其不意地做到这件事,刺杀露辛达王,他就是新任的男王。那时候,作为有功劳的谋臣,我会成为卜利尔公爵,得到自己的领地和骑士团。”
瑞查德王子不是一个善于辩驳的人,听到这些话,他的脸色已经涨成了猪肝的红色,只会反反复复地重复道:“他在说谎,我根本不认识他。我真的不认识他啊!”
而大行法官罗斯并没有被两个人的情绪影响。她只是说:“乔治·卜利尔,证据。”
乔治·卜利尔咬了咬牙齿,大声说道:“我有证据!我有瑞查德王子殿下之前暗中交给我的羊皮卷!”
行法官的关注点一直落在证据上。她望着他:“羊皮卷在哪里?”
乔治·卜利尔忽然停顿一下,咳嗽了一声:“在……在我的内衣後面的夹层里。”
听见乔治·卜利尔这样说,广场上一些人皱起眉头,露出嫌恶的表情;然而行法官罗斯的神色依然平静,眉梢也没动一下,只是说:“骑士长,将羊皮卷找出来。”
骑士长也没有皱眉头,只是迅速而冷静地将那一小块羊皮卷取了出来:
那是一块被烧焦的信件的一部分,边缘已经焦黑碎裂,只有中间勉强还可以看见写的字。
骑士长将羊皮卷交给行法官,罗斯将羊皮卷向广场上的人们展示了一下,然後念道:
“……在庆典上动手,没有人会知道……在地牢中,我会救你……R·R·M。”
当行法官念出“R·R·M”的缩写,洛可兰亲王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那是“瑞查德·R·梅菲尔德”的缩写,的的确确是瑞查德王子的名字——除了王室的成员之外,并没有其他人知道各位王子与公主的中间名。
瑞查德王子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眼神变得越发绝望。
“不是我……”他无力地辩驳道,“真的不是我。我,我根本不知道这是怎麽回事。”
瑞查德王子反反复复,只会说这麽一句,还是他身边的王妃赛宾纳冷静地说道:“行法官阁下,这张羊皮卷上并没有瑞查德的印章。只凭借着‘R·R·M’这个缩写,不能断定,刺杀的事情就一定是瑞查德在背後指使。如果有人知道了瑞查德的中间名,想要栽赃瑞查德,也是有可能的。”
行法官罗斯微微颔首,乔治·卜利尔咬咬牙,忽然大声说道:
“我还有别的证据——瑞查德对露辛达王不忠,他暗中藏匿了不应当属于他的武器丶权杖与祭器,就在他的卧室的暗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