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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1页)

13

“待会你不用出去,在车里等就行。”廖老头说。吹吹打打声里,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庄晓蝶匆忙点头,廖老头便下车,刚巧一个人跑过来跟他说话,那人衣袖上套了块黑布,先递烟,两个人边点烟边往临时搭建棚走。声音都被丧乐吞噬了,庄晓蝶什麽都没听到。现在天还早,六点多钟,天有点阴。远远能看到那棚子边围了几圈人,抽烟的说话的,默默抹眼泪的,还有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

这活没什麽可说的,早起,到地方等着,时间一到,棺材装上就开车。

之前廖老头问她见过死人没有,还真见过。最早一回是小学,曾祖母去世,她记住的不多。那是个冬天,夜里下过一轮雨,地面还是湿的,天压得很低。房子里挤得满满当当都是人,後来涌到院子里,先是一堆人跪拜,然後跟着某辆车走,到了殡仪馆,被家长带进一个房间,每个人都抓一把米,向中间故去的老人撒一把,然後离开。曾祖母的皮肤一向很白,那个时候更是白出了一种很奇怪的状态,而且嘴是张开的。她以为要把米抛进那嘴里,还特地扬得很高。究竟扔进去没有,她也不记得了。

後来她时不时会想,为什麽嘴是张开的呢?

那时大人都很沉默,彼此不怎麽说话,也不怎麽对视,她左看右看,只觉得这里黑压压的。等了有好一会儿,所有人站成一个小方阵,静静站着,什麽响了一声,所有大人垂着头一动不动,她左看右看,看到了突然嚎啕大哭的爷爷。那时候是她第一次见到爷爷这副样子,那时候她还不能理解死亡,不能理解火化,不能理解殡仪馆是个什麽地方,她看到爷爷的眼泪,觉得这是不能直视的时候,迅速转移了视线。曾祖母从她有记忆开始就一直独自待在房间里,几乎不出来。她只有问好时才去那个门口站一站。後来曾祖母起夜上厕所,摔了一跤,骨折了。

他们站的那个大厅空旷,悄没声的,看到爷爷那个样子之後,她望了望周围,其他人没有哭,她尽量站得笔直,但是又很快垂下头,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哭,没人教过她,而大人们却仿佛约好了似的。她非常茫然,死盯着眼前的瓷砖,原本应当洁白,却被人来人往踩出一层灰暗的膜,除此以外,什麽都没有。

後来怎麽离开的她也忘了。

如今坐在车里,庄晓蝶突然也想抽烟。她想跳下车问廖老头要一支烟,尽管她过去从未吸过烟。她一直觉得这是恶习,看到吸烟,会立刻联想到黑掉的肺。

刚要拉开车门,後视镜里廖老头突然出现,示意庄晓蝶把车往後挪点,她照做。接着後车厢的门打开,几个人擡了一具沉重的长方体上来,有人问谁陪着,只有人说了句跟在後面就行,门便迅速关上了。

不需要导航,有人会在前面开路。庄晓蝶只需要跟着。廖老头掐了烟才坐上来。两个人都没说话。他们是这事件里的外人,看着那些未亡人们忙来忙去,组织乘坐车辆丶引路。最後一声唢呐收尾,四周猛地落回宁静之中,有的人不记得,依旧放大嗓门说话,震得庄晓蝶脑袋嗡嗡的,手指尖发冷,好像到了冬天似的,即便正值初夏,车窗开着,空调也没开。

一个人走到驾驶座边敲了敲窗户,告诉她待会跟着一辆黑色轿车,指给她看,说了车牌号,她连串点头,连对方是男是女都没记住。

然後就上路了。他们赶在早高峰前到达了殡仪馆,一切都很顺利。

剩馀的事情都由廖老头负责,庄晓蝶走到大门边的台阶上,看家属们涌进去,脑子里却在回放记忆深处的景象,无论季节,无论人,无论陌生还是熟悉,都差不多。一个男人走出来点烟,庄晓蝶鬼使神差问对方要了根烟,夹在手上却不点。那个人同她闲聊几句,问她是哪家的亲戚,她说都不是。他就点点头,沉默地抽烟。庄晓蝶站在原地,没来由想起申屠海来。不知道那女孩是否有参加魏煜龄的葬礼,如果参加了,是什麽表情?哭吗?她会露出这样一般人都会有的情绪吗?

返程上,廖老头问她乐不乐意继续干下去。庄晓蝶说:“我觉得我车开得还可以。”

廖老头笑,说:“你脸色那麽白,还以为我走出来就要听到你辞职。”

“现在这行情,有个活干就行了。”庄晓蝶也笑。

因为是外人,因为与这场死亡无关,因为没有旁观者,所以笑是被允许的。

她摸了摸脸,想起自己曾经在父亲的葬礼上被母亲打的那一巴掌。不算太重,但是很响。亲戚们的目光也很有实感,压在她身上。那时候她和年锦思还是非常非常要好的朋友。

“哭的人多吗?”庄晓蝶问。

“这种场合,黑压压一片,真哭假哭都有。”

“那有笑的吗?”

廖老头望向她,一时没说话。

庄晓蝶说:“哦,只是现在新闻上,经常有父母子女反目成仇的,不知道你有没有碰到几件?”

“还真有。”廖老头摸了烟出来,想点,又放下了,盯着前面的路看。

红灯,庄晓蝶踩了刹车。她极具耐心。

“不算是平时的笑。”廖老头说,“好几年前的事,一个初中生跳楼死了,他父母不愿意办葬礼——可以理解,毕竟这个死因,亲戚爱背後嚼舌根戳脊梁骨。他们请了几个人擡棺材,结果有个人手滑,棺材掉地上了。”

“盖子掉了?”

“没有。就是磕掉一点漆。”老头挠了挠眉角,“我当时就在边上站着,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看着地上的棺材不知道怎麽办,毕竟这状况不怎麽吉利。那个当爹的也在边上,所有人等他说话,他……突然冷笑了一下。”

绿灯亮起,庄晓蝶发动车子,过了几秒才问:“你确定没听错?”

“我亲眼看见他做了那个表情。”

“当妈的什麽反应?”

“当妈的上楼拿东西去了,不在边上。”

“——然後呢?”

“他叫他们继续搬,送到殡仪馆後我就走了,之後怎麽样不清楚。”

“初中生为什麽跳楼?”

廖老头只是摇头。

这种事情周围必然风言风语,庄晓蝶怀疑廖老头肯定听到很多传闻,但对方显然不肯透露。

她用舌头顶了顶一侧脸颊,母亲那一耳光好像还贴在脸颊上。

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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