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望着殿内透出的烛光,喉结滚动,终是没忍住,擡手抹了把脸。
大理寺少卿绍寒酥素来冷静,此刻却望着檐角滴落的雨珠发怔。
方才在偏厅候着,他攥着的文书都被汗浸透了。
刑部侍郎李鲜更直接,背靠着廊柱直喘气。
而枢密使赵区域,一向稳重自持的他,侧了侧脑袋,红了眼眶,
“恭喜贵妃娘娘,贺喜太子殿下!”
不知谁先开了口,殿外衆人纷纷跪下。
赵区域声音发哑,
“是太子妃护住了阑国的根,是咱们所有人的福气!”
封贵妃擦了擦泪,抱着自己的小孙子走到窗边。
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穿透云层,照在婴儿泛红的脸颊上。
扶摇再度入睡时,梦见太子回来了。
他身上的铠甲还沾着血,却笑着将她搂进怀里,
“扶摇,辛苦你了。”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像在应和这场劫後馀生的团圆。
霏微宫里,封贵妃连接几日未休息好。
知道扶摇脱离了危险,才安心睡了会。
傍晚时分喝了些粥,就听朝霞说,
“韩清有事求见。”
贵妃点了点头,便从塌上起身来到外屋。
“娘娘,奴才这里有份东西呈上。”
韩清说着从袖筒中拿出一份官家生前写下的手诏。
封贵妃握着手诏心中颇为震撼,她原以为官家是要放过宋沧源一命,可这样会给尘宇的政权带来威胁。
没想到官家的手诏中明确道,待他离开之时亦是宋沧源临死之际。
于是她便让韩清悄悄处理了此事。
赵区域经过几日的审理,确认樊钟通敌,并协同周撤和赵炎谋反。
之所以能做的如此机密,都多亏了戚昭仪。
她一直让人来往于他们之间,而她便是之前监察中的漏网之鱼。
原来戚昭仪当年小産是为了救落水的封贵妃,後来小産後官家便不再宠幸她。
她便将这个账算在了封贵妃头上,毕竟自己是因为她才失去了孩子。
因此这些年,她一直假意与贵妃交好。
想到此,封贵妃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偌大的宫廷确实很难有可以交心的人。
她轻叹了口气,至于这些人怎麽处理就等太子回来再说吧。
暮云低垂,宋尘宇骑在马上,黑色披风被江风吹得呼呼作响。
他擡手按了按额角,三日前在嵚东军营纵火时,被流矢擦过。
虽未伤及颅骨,却撕去半片头皮,此刻纱布下仍渗着淡红。
“殿下,前方便是裕安了。"
亲卫的声音打断思绪。
他擡头,远远望见城楼上飘着半旧的"阑"字旗,心口突然发紧。
随行军医背着药箱上前,
"殿下,伤口需再换一次药。"
"不必。"
宋尘宇擡手止住,目光扫过道旁士兵。
几个伤兵正互相搀扶着啃冷馒头,见了他便要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