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而久之,她不再满足于填色游戏,主动问老师,能不能教她捏陶瓷,她浅学了些皮毛,可以做些简易的小容器,老师那里有设备,可以帮她出胚烧制,她再上色抛光……
她玩上了瘾,最後干脆帮全家人都捏了一个马克杯,奇形怪状,五颜六色——老师直夸她很有创造力,可惜到了林济东口中,就成了“花里胡哨的没用东西”。
送出之後,她从未见过谁拿出来用过,连摆都没摆出来过。
也是,谁会在意一个十岁小女孩捏的泥巴呢?
时隔太久,她都快要忘了这些无关紧要的琐事,但此时此刻,望着地板上成了碎片的“HelloKitty”,这些记忆像是被开了闸的水流,一股脑地冲上心头……
这个被摔碎的马克杯,不正是当年她送给江数的那个吗?
当年她还自责过——怎麽会给男生送HelloKitty?即使穿着蓝衣服,不还是HelloKitty?哪个男生会拿出来用啊?
她的眼神带着探究,扫过马克杯坠下的柜橱,恍然意识到,这些东西似乎似曾相识……记忆如同被剥开又重组的碎片,拼凑粘连,汇成了一些微不足道的瞬间——是她中学时最爱读的书丶最爱的CD唱片,甚至还有收集的微型插画……
是十几年前她儿时房间里的喜好收藏,是六年前她未来得及窥探完整的书房景致。
“你带如星先出去吧?小心被碎片伤到。”
江数不知何时已经拿了簸箕和扫帚来,轻拍着林影的肩膀,牵她回神——
“药箱我放在茶几上了,你去看看孩子有没有受伤?”
好在那天如星只是受了些吓,并没有真的被砸伤或割伤。
後来的她,得了林影一顿煞费苦心的数落,临走前,她只好再次唯唯诺诺朝江数道歉:
“舅舅对不起,如星不该未经允许进你卧室,下次如星赔给你一个新杯子。”
可江数却不以为然,柔声宽慰,“没事的,舅舅平时不用那个杯子。如星要是真喜欢,有空舅舅带你去做一个,好吗?”
“…真的吗?”
“当然了。”
还没等林影表示什麽,如星突然被提醒——
“我才不信!之前舅舅说好的要带我去迪士尼,现在都没去,舅舅和妈妈总是…总是食言!”
见她主动提及此时,江数更是不慌不忙,悄悄瞥了一眼林影左右为难的脸色,朝如星承诺——“舅舅下周末就可以陪如星去迪士尼,但是…得看妈妈有没有空?”
好家夥,在这等着呢——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一听这,如星果然重重摇起妈妈的手,嘴上不断追索:“妈妈丶妈妈,我们下周末就去迪士尼嘛!”
真是败给他们两个了。
“好好好,那就暂定下周末吧。”
如星开心得又蹦又跳,把刚刚的插曲忘得一干二净,林影趁其不备,给了江数一个小小的白眼,可他却完全不受其扰,不仅如此,还格外窃喜。
“好了如星,今天打扰了舅舅这麽久,我们也该回家了。”
她拉着孩子吧便要开门离去,谁知江数再次阻道——
“等一下,有个东西要给你。”
林影心下一凛,想起今天二人那会儿的对话,以及适才卧室的那番光景——无声胜有声。
见他提了一个宽大的纸袋子出来,还以为会是什麽贵重礼物,刚欲推脱,谁知他说:
“之前说要给你送回去的,但期间事情太多,前後耽搁了这麽久……现在物归原主。”
她方才醒悟,这正是当年那件引她入轨的玉白色大衣,时隔六年,这件陈年风褛总算“物归原主”了。
入职画廊的第一天,许一唯提前到公司门口,赶上隔壁小馆开门出摊,香气扑鼻……
刚要上前去与老板娘打招呼,今日竟和面试那天撞了场景——林影恰好从反方向走来,先她一步朝老板娘道了句“早啊春姐?”
不过今天的许一唯选择了主动融入,“早啊林总丶春姐?”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人也焕然一新。
春姐讶异,“哎呀小姑娘你真入职啦?蛮好蛮好。”
林影微怔,“你们认识啊?”
“上次不是你说我们这里东西好吃的?忘记掉了?我特意给小姑娘打了折呢……”
许一唯脸唰得一麻,赶紧打马虎眼接茬儿:
“是啊是啊上次我室友非要吃叉烧,我看隔壁正好有,您又和老板认识,那肯定味道不错,我就买了两份尝尝……不得不说真的好吃!我都发贴推荐了呢!”
一日之计在于晨,还好林影并未与她咬文嚼字,同那天一样,开了大门,催她进去——画廊共有两把锁,配了三副钥匙,一副在林影那,一副在汪铎手里,最後一副则是由行政保管,平时开关门也默认由行政负责,而自从小谢离职後,她那副钥匙就一直归在林影保管,好在林影家住得不远,临时负责开关门她也不会太介意。
不过今日之後,这把钥匙就要正式交接给许一唯了。
她朝许一唯示范了卷帘门与玻璃门的开关方式,许一唯也很机灵地录了个视频,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
林影暗叹:当代“好记性不如个烂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