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什么,记音符去。”洛林远推了他一把,掌心碰到他后背时,温温的——这哑巴看着瘦,背却挺得直,像根没被压弯的竹子。
上午认完音符,晏逐水去厨房做饭。洛林远坐在客厅听录音——是他以前弹的《钟》,李斯特的,快得像指尖在飞。听到一半,他忽然按下暂停,走到厨房门口。
晏逐水正在切菜,土豆丝切得匀,刀落在砧板上,发出“笃笃”的响,节奏稳得像在打拍子。阳光从厨房的小窗照进来,落在他发顶,连绒毛都看得清。
“土豆丝炒醋溜的。”洛林远靠在门框上,“少放辣。”
晏逐水点头,拿起醋瓶晃了晃——还有小半瓶,够了。
“昨天那个向日葵,”洛林远忽然说,“别浇太多水,浇死了我可没钱再给你买。”
晏逐水打字:“知道了,每天只浇一点点。”
洛林远没再说话,却没走,就靠在门框上看着他做饭。晏逐水被他看得有点慌,倒油时手一抖,油星溅出来,落在手背上,烫得他“嘶”了一声。
“笨手笨脚的。”洛林远连忙走进来,拉过他的手——手背红了一小块,没起泡,却看得人心慌。他拧开水龙头,把他的手按在冷水下冲,“不知道躲?”
“没注意。”晏逐水打字,指尖被冷水激得一颤,却没挣开——洛林远的指尖覆在他手背上,温温的,比冷水舒服。
“以后小心点。”洛林远关掉水龙头,拿毛巾给他擦手,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烫坏了谁给我复健?”
这话里的关心藏得深,却被晏逐水接住了。他看着洛林远低头擦手的样子,睫毛很长,垂着眼时,像只安静的鸟,心里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
“我没事。”他打字,指尖碰了碰洛林远的手腕,“可以继续做饭了。”
“别做了,叫外卖。”洛林远把他推出厨房,“手都这样了,添乱。”
“真的没事!”晏逐水急了,比划着——只是小伤,不影响。
“说了叫外卖就叫外卖。”洛林远拿出手机,点了家以前常吃的粤菜馆,“吃烧鹅,补补。”
晏逐水看着他下单的侧脸,没再争。他知道洛林远是担心他,只是嘴硬。
外卖到的时候,张医生正好来复诊。看到晏逐水手背上的红痕,皱了皱眉:“怎么弄的?烫的?”
“做饭不小心。”洛林远替他答了,把烧鹅腿夹到晏逐水碗里,“吃你的。”
“下次小心点。”张医生笑了笑,拿出复健用的仪器,“来,林远,伸手。”
洛林远伸出左手,张医生捏着他的指尖,轻轻活动指节:“比上周灵活多了,能试着按按琴键了——别用力,就轻轻碰。”
晏逐水的心猛地一跳——按琴键?洛林远可以碰琴键了?
“别听他的。”洛林远抽回手,“碰了也弹不了,白费劲。”
“试试嘛。”张医生没放弃,“就碰一下,看看神经反应。”
洛林远没说话,算是默认了。张医生又指导他做了套手指训练,结束时,忽然指着琴房,对晏逐水说:“小晏,去把钢琴盖掀开,让林远试试?”
晏逐水愣了愣,看向洛林远——他没反对,只是垂着眼,指尖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着。
晏逐水连忙走进琴房,掀开琴罩——象牙白的琴键露出来,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他的指尖离琴键只有半寸,却没敢碰,只是退到一边,打字:“洛先生,可以了。”
洛林远慢慢走进来,站在钢琴前,没立刻伸手。他看着琴键,眼神空了空,像在看很久远的东西。张医生和晏逐水都没说话,连呼吸都放轻了——怕惊扰了这一刻。
过了好一会儿,洛林远才伸出左手,指尖悬在“do”键上方,停了停,轻轻落下。
“咚——”
一声极轻的响,像水滴落在湖面,在琴房里荡开。
洛林远的指尖僵了僵,没立刻抬起来。琴键的凉意透过指尖传过来,带着点熟悉的震动——是他阔别已久的感觉,既陌生,又亲切。
“再试试。”张医生轻声说,“按‘re’。”
洛林远没动,指尖却慢慢移到“re”键上,又按了下——还是轻的,却比刚才稳了些。
“好!”张医生笑了,“神经反应不错!每天试着按十分钟,不用多,就按单音。”
洛林远没说话,收回手时,指尖微微发颤。他没看张医生,也没看晏逐水,只是拿起琴罩,重新盖在钢琴上,动作快得像在掩饰什么。
“我去趟洗手间。”他丢下句话,转身走出琴房。
晏逐水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点酸——洛林远明明很高兴,却要装得不在意。他拿出手机,打字问张医生:“洛先生是不是很疼?”
“有点,但更多是激动。”张医生叹了口气,“他啊,就是太好强。手伤了这么久,第一次碰琴键,心里肯定翻江倒海的,只是不肯说。”
晏逐水点点头,走到厨房——刚才温的蜂蜜水还在,他端起来,想给洛林远送去。
走到洗手间门口时,听见里面传来极轻的水声——洛林远在洗脸。晏逐水没敲门,只是把水杯放在门口的小凳上,悄悄退开。
洛林远出来时,看到小凳上的水杯,愣了愣。他拿起杯子,指尖碰到杯壁的温度,喉间忽然有点发紧。他没回客厅,而是走到琴房门口,看着那盆向日葵——金灿灿的,正对着光,开得热闹。
“他刚才……是不是很高兴?”晏逐水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打字问。
“谁?”洛林远装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