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先生。”晏逐水忽然打字,“沙龙上……那个李老师说的话,您别放在心上。”
洛林远瞥了眼屏幕,没说话,只是往前走了两步。
“您就算不能弹钢琴,也很厉害。”晏逐水追上去,打字,“教我弹琴厉害,做番茄牛腩也厉害……”
“闭嘴。”洛林远打断他,脸有点红,“谁要你夸。”
晏逐水笑了笑,没再打字,只是跟着他慢慢走。银杏叶落在两人肩上,像撒了把碎金。
走到公园门口时,洛林远忽然说:“其实……我以前也捡过银杏叶。”
晏逐水愣了愣。
“跟何虞欣一起。”洛林远的声音很轻,“也是这样的秋天,她说银杏叶像音符,夹在谱子里好看。”
晏逐水没说话,只是拿出手机打字:“现在也好看。”
洛林远瞥了眼他兜里的叶子,没说话,却把口袋里的银杏叶拿出来,递给晏逐水——让他夹进谱子里。
晏逐水接过叶子,小心地夹进那本《基础和声学》里,正好夹在“三和弦转位”那页。
回到家时,天快黑了。晏逐水把捡来的银杏叶摊在桌上,一片片压平。洛林远坐在沙发上翻杂志,却时不时瞥一眼——晏逐水的手指捏着叶子,动作轻,像在对待什么宝贝。
“明天……”洛林远忽然说,“教你弹《小星星》。”
晏逐水猛地抬头,眼里亮得像星星:“真的?”
“废话。”洛林远别开脸,“总弹和弦没意思。”
晏逐水笑着点头,把压好的银杏叶夹进琴谱里——每本谱里夹一片,像给音符找了个金色的家。
晚上按琴键时,洛林远试着弹了个三和弦转位——虽然慢,却比之前稳了。晏逐水坐在旁边看着,眼里带着光。
“等我手再好点……”洛林远忽然说,指尖悬在琴键上,“弹《枯叶》给你听。我改的那个版本。”
晏逐水的心跳漏了一拍,用力点头:“好。”
洛林远没再说话,只是指尖落下,又弹了个和弦——音落在寂静里,软得像句承诺。
晏逐水看着他的指尖,又看了看谱架上夹着的银杏叶,忽然觉得——沙龙的喧嚣,李哲的挑衅,何虞欣的目光,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现在琴房里有灯光,有琴音,有个愿意教他转位和弦的洛林远,有片被小心夹在谱里的银杏叶。
有个慢慢靠近的,不会跑调的明天。
他拿出手机,在备忘录里写下:“今天学了三和弦转位,捡了银杏叶。洛先生说要教我《小星星》。”后面加了个比昨天更大的笑脸。
旧谱的温度与未说的偏袒
琴房的晨光总带着点木质香气。晏逐水指尖落在琴键上时,阳光正斜斜地爬过“i”键,把象牙白的琴键照得透亮。
“又错了。”洛林远的声音从沙发上传来,带着点刚醒的沙哑,“‘l’要抬指,别蹭着琴键走,像拖着个铅块。”
晏逐水缩回手,有点懊恼地抿了抿唇——《小星星》的旋律简单,可他总在“l”和“”之间卡壳,指尖像不听使唤,要么抬太高,要么蹭到相邻的键。
“笨死了。”洛林远放下手里的复健球,走过来站在他身后,“抬手。”
晏逐水依言抬起右手,指尖悬在琴键上方。洛林远的指尖覆上来,轻轻握住他的手指——温温的力道,带着点刻意的轻,怕碰疼似的。
“指尖要立起来,像握着颗弹珠。”洛林远的指腹蹭过他的指节,“不是攥拳,是……”他顿了顿,找了个笨比方,“像捏着块刚出炉的饼干,怕捏碎又怕掉了。”
晏逐水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洛林远教琴时总这样,前一秒还嫌他笨,后一秒就绞尽脑汁想通俗的说法。他跟着洛林远的力道调整指尖,果然灵活多了,按下“l”时,音干净得像水滴落在瓷盘上。
“对了。”洛林远的声音软了些,指尖没立刻松开,“再弹一遍,连贯着走。”
晏逐水深吸一口气,指尖落下——“do-re-i-l-l-i-re-do……”这次没卡壳,旋律像条轻快的小溪,顺着琴键淌出来。弹到最后一个音时,他下意识偏过头,撞进洛林远眼里——离得太近,能看清他睫毛上的光,连瞳孔里映的琴键都清晰。
洛林远的指尖猛地松开,像被烫到似的退了半步:“还行。”他别开脸,耳根有点红,“自己再练十遍,别偷懒。”
晏逐水没动,拿出手机打字:“洛先生教得好。”
“少拍马屁。”洛林远哼了声,却拿起沙发上的复健球塞给他,“练完琴帮我按手,昨天练转位和弦,指节有点僵。”
“好。”晏逐水点头时,眼里的光比晨光还亮。
按手时,晏逐水特意放轻了力道。洛林远的左手指节还泛着点红——昨天教他转位和弦时,洛林远用自己的手示范,左手按和弦按得太久,纱布边缘都蹭得起了点毛。
“重点儿。”洛林远皱了皱眉,“跟挠痒痒似的,没吃饭?”
晏逐水加重力道,指尖揉过他的掌心——那里有层薄茧,是常年握琴键磨出来的,即使手伤了,也带着点琴键的温度。他忽然想起第一次给洛林远按手时,这人还嫌他“手粗糙”,现在却会主动要他按,连力道都敢直接提要求了。
“想什么呢?”洛林远敲了敲他的手背,“按偏了。”
晏逐水回神,连忙调整位置,打字:“在想……洛先生的手什么时候能好。”
洛林远的指尖顿了顿,没说话,只是望着琴键上的晨光,眼神空了空。过了会儿,他才低声说:“不知道。也许……就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