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筝让她洗了脸回家去,告诉她说,既然尊亲的日子剩不了多少,她更应该多多陪在身边,就算偶在家中留宿,也没什么大不了。
胭脂不在府中以后,杨筝要到街上去,是一个人去的。
霍姨娘看见时不放心:“你若不习惯云锦几个,我借翠烟给你。”
说着就连忙叫翠烟陪同。
杨筝笑着推辞:“姨娘不用担心我,我只是去山间堂看看老板娘,许久没见了,倒还有些想她。”
去山间堂,路不算太远,她独自去也去得。
霍姨娘又恐日头晒:“那叫马车送你一程?”
“八月了,凉风起,我慢慢走去不会热的。”
杨筝一贯是不娇气的,左右烦人事项她皆谢绝了。
霍姨娘只好无奈地目送她撑伞出了门去。
何必我千秋不老,但求人百病莫生。
小小的晖春堂窝在僻静街角。
杨筝在晖春堂里等了片刻,这里坐堂的老大夫在给一个稚儿看急症,那孩子被抱在妇人的怀里,似乎难受,挣扎啼哭了许久。
胡子花白的老大夫忙完过来,问她有哪里不舒服。
杨筝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说:“我……我兴许是多心了……”
老大夫并不执意要她说,敲敲案面道:“那还是先把脉罢。”
晖春堂里的杨筝像度过了五百年那么久。
“这位小娘子,你是有喜了,你要做娘了。”
她好像料到这个结果,久久坠悬的心终于落到实处。
老大夫笑呵呵捻须,说她这胎没什么不妥,不过可能是近日有什么忧思,心绪不佳,要懂得自己纾解为上。
轻柔的喜悦一点点漾开。
杨筝是开心的,但君行远在松州,月余不通音讯,她不晓得能与谁分享这个好消息,顿时又失落,觉天大地大茫茫,陡生只身萧索意。
老大夫说道:“我给你拟个安胎的好方。”
杨筝没有抓药,她满是歉意,多付了诊金,仔细收好那张方子,谢过老大夫,从晖春堂出来了。
前后须臾,一个时辰不到,秋意似乎就浓了许多。
她站在人来人往的街上想了又想,除了魏君行,不愿令任何人先知道这个消息。尤其是魏府。尤其是魏云意,她实在猜不到他又会做出些什么不合常理的事情。
——可是,瞒吗?
——要瞒到什么时候?
——到底君行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失魂落魄的杨筝不辨前路,她撞到了一个人,撞掉了那人的果篮,她连忙道歉,帮着捡拾洒落的果子。
对方却“咦”了一声:“杨娘子?”
她抬头,看见一个熟人,是昭庆殿帮她打过下手的小厨子郑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