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是谁在呼唤他的名字,带着托乎拉苏草原辽阔悠远的回响
波塔招呼他们入座,又端来奶茶。她询问了秦天一句,秦天连忙点头,端起奶茶喝了一口,表达赞美。又望着童仲元说了一串,波塔了然地点点头,端走了一杯奶茶。
秦天对童仲元说:“她担心我们喝不惯。我说你刚生完病,不能喝茶。”
阿怕见状,问了秦天几句。秦天没听懂,一脸的疑惑。阿怕又比了个手势,换了个方法说,秦天听完愣了一下,表情有些尴尬,接着又说了一串,说完低头而笑。
波塔拿来一杯奶放在童仲元面前,解释:“羊奶。”
她示意他喝一口看看喝得惯吗?秦天是知道他的,这种场合别说是羊奶,哪怕就是豆汁儿,他也面不改色喝下去。
果然童仲元从善如流,一气喝了半杯才放下杯子,莞尔一笑。
阿怕看着他,又对秦天说了几句,说完又冲着他笑。童仲元转向秦天,挑起眉,意思是你还不翻?
秦天笑得捂住嘴。她早看出来他这次是吃瘪了,之前硬挺着不吭声,现在终于熬不住来问她了。
她挪了挪位子,离他更近了些,轻笑地对他说:“她很喜欢你,说你长得帅,而且很特别。她知道你生了场病,有点担心你的康复情况。看到你喝羊奶她很高兴,说喝了草原上的奶,身体也会很棒。他们草原上的男儿是最强壮的。”
童仲元觉得她们之前看着他嘻嘻哈哈地说了一大堆,绝不可能就这麽简单几句。但问也问不出,只好说:“替我谢谢她的关心。很抱歉我不会说哈萨克语。但我很尊敬她,她让我想起我的祖母。”
秦天也挑起眉,斜眼看着他,戏谑道:“想起你祖母?你奶奶也在英国?”
童仲元掩着唇,低声道:“你要说外婆也行。反正她们长什麽样我都忘了。”
秦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忙捂住嘴,管理表情。童仲元笑意盎然地垂眸凝视着她。
波塔和阿怕看他俩在那里亲昵地窃窃私语,脸上不由自主地带上了笑容。阿怕用哈语对波塔低声说:“我前面问这女孩这是不是她情郎,她还害羞不承认。你再给他加点羊奶,让他补补身子。年轻真好啊,好怀念。”
波塔应了一声,又去拿了一壶热羊奶,给童仲元满上。
秦天把童仲元刚刚的话转达给阿怕,阿怕乐呵呵对他笑。秦天见气氛差不多了,便说明了来意。说自己来自上博,在搜集少数民族的珍稀物品,例如礼服,绣品,地毯,雕刻等。这些值得流传世代的珍稀工艺品将在上博得到妥善保管,并展示给海内外的参观者。
阿怕听完沉思了一会儿,走到毡房一角的木箱子前,从箱子里拿出了一包东西,放到桌子上,解开包裹上的结。
包裹里有两件礼袍,一件女装,一件男装。女装的那件配有头纱与帽子。衣袍上有金线与银线织成的刺绣,帽子上镶有宝石。秦天拿起头纱,这是柯赛绣。尽管柯赛绣作为非遗项目得到了保存和继承,但这样古老的样式,精细的针法很罕见了。那件男装华贵隆重,有暗色刺绣,领口滚有皮毛,配有一条银制宝石腰带。腰带在哈萨克是身份的象征,这两件袍子价值不菲。
秦天把自己所知的关于哈萨克的知识都说了遍,赞美这两件不凡的礼袍。
波塔与阿怕十分欣喜,波塔说:“腰带是我太祖父流传下来的,他以前是部落的首领。这件女袍是我阿怕年轻时候的衣服,男袍是太祖父穿过的。现在这种质地的衣服已经买不到了。对她来说很有价值。”
秦天不自觉地摸着自己的耳垂。她已经在想象这两件袍子在上博展厅的样子了,金银线的刺绣在布光下会展示出高贵又柔润的光泽。正是知道价值,她有点难以啓齿,让阿怕割爱。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了。不说的话连机会也没有,至少尝试一下。她恳切地问阿怕能不能将这两件袍子转让给上博,她将以上博收购民间物品最高规格的价格支付。
阿怕和悦地回答知道这两件衣服有被收进博物馆的资格,她非常非常高兴。但是时间还没有到,她还多留它们一会儿,并且想留给她的孩子们。她可以留一个联络方式给她,等到将来的某一天,它们该去博物馆的时候,她会找到她。
童仲元听不懂她们在说什麽,看到秦天眼睛中的光芒渐渐黯淡,便知道她没有成功。若在平时,他会想办法帮她,但现在语言不通,他就像被绑住了手脚,力不从心。
秦天掩住失望的神色,把自己的联系方式交给波塔和阿怕,语气欢快地说:“不光是衣服,地毯,绣品,腰带,只要是有代表性的物件,都可以找我。”
“还有,”她从背包里拿出一瓶香水,放到桌上,“这是我送你们的礼物,还请收下。”
她原想这一程要有段时间,买了些口红香水还有香烟。口红和香烟送给了阿依慕和江老馆长,现在包里只剩下这最後一瓶香水。
阿怕大方地收下了,问秦天她能不能现在就打开。波塔和阿怕兴高采烈地互相喷着香水,整个毡房里瞬间充满甜蜜的花香。虽然是秋天,色彩稠丽的地毯挂毯就象开出了鲜花,春风摇曳。
波塔从箱子里拿出一顶白色手工刺绣的漂亮女帽,顶尖有一大簇猫头鹰羽毛,送给秦天。
“这是我没结婚前戴的帽子。可惜我生了两个儿子,没有女儿。”
秦天超喜欢这顶帽子,当下也不扭捏,解开了马尾,笑着戴上了帽子。波塔和阿怕高兴不已,一个劲夸她像一个真正的哈萨克姑娘。
阿怕和波塔叽叽咕咕地快速说着哈语,波塔又跑去翻箱子了。不一会儿拿了一身女装过来。
童仲元虽然听不懂她们的交流,但是香水丶帽子丶衣服,这热烈的气氛他还是识得的。他和秦天低声道:“我在外面等你。”
他站起来,对阿怕和波塔欠了欠身,掀开门帘出了毡房。
波塔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问秦天:“你情郎一直是这麽害羞的吗?”
秦天语塞,半晌道:“我也不知道,他是我同事。”
童仲元站在毡房外。一望无垠的草原,连绵不绝的丘陵,远处传来热烈的鼓声。江老馆长说,这几日是旅游旺季,为了吸引游客都会有很多庆典活动。
他等了片刻,秦天还没有出来。毡房里断续传来笑声,看来她们几个很投缘。秦天的性格遇热则热,遇冷则冷,很适合热情的游牧民族。也不知道她刚刚是怎麽跟人谈的,居然没有拿下这两件袍子。对她来说,不带目的的交往会轻松一点,一旦有求于人,她就变得不自然了。那一晚,他们在伦敦的晚餐,她兜着圈子探听他的私生活,让他误以为她对他有意思,说了自以为是的蠢话。
她当时还为他挽尊,说现在还没有喜欢上他,但将来也是会爱他的。那句话,简直是他一生之耻。
童仲元朝着草原深处走去,手指抚过草尖,轻微刺痒的触感从手指传到心弦,秋天的风带着微凉。那晚以後,他把这段记忆锁进不堪回首事件薄,想都不去想。是从何时起,它偷偷溜了出来,时不时让他记起。再想起时他已经没了夺路而逃的羞耻感,只有好笑和不由自主的脸热。
“童仲元!”
他的名字随风而来。。
他回过头。
一个哈萨克族的少女盈盈而立,如同草原上盛开的天山红花迎风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