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们是盟友,他对隐年还是有种恶意。他认为隐年这样不知人间疾苦的二世祖根本配不上“玉面战神”这样的称号,他不过是投了个好胎而已,与他们这样白手起家的还是不能相提并论。
因此,即使倚仗沈隐年,他仍忍不住与沈家暗暗较劲。他不光看不起吴家,他也看不惯沈家。
总有一日,总有一日……他要杀入长安。抱着这样的雄心壮志,他已经迫不及待要看沈玉宵翩翩起舞了。
他想,这样烈艳的小美人,这样骄矜的名门贵女,真是千载难逢啊。也许,为全名节,沈玉宵不得不屈身下嫁,看在沈家的份上,他不妨迎她进门,赏她一个填房做做。
听到“长桌起舞”这一节,沈玉宵抖得更厉害了。她的头越埋越低,双手都要托不住了。
雷鸣还在逼迫:“如何?”
他就是要这样,一点点逼得她崩溃,直至彻底驯服。
兰蘅站了出来:“够了!我来替她跳!”
雷鸣不明所以地望着她:“你是小姐的随从?还是江湖上的朋友?”
兰蘅刚要据理力争,只听一阵笑声传来,起初低哑黯淡,之後越来越响亮,越来越开怀。
沈玉宵笑了很久很久,笑得发抖,笑得肚子疼,笑得直拍桌子,笑得眼泪直流。
原来她不是在哭,是在笑。
在场衆人都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她,除了怕,还是怕。
谁还记得,上一刻,他们还想玩弄她。
她到底为什麽笑?难道是发疯了吗?
衆人就这样听着她笑得狂放恣肆,笑得大开大合。
许久许久,她才停了下来,用一种狂喜的声线道:“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要求。我在长安,求人看我跳舞,他们都不看的。怎麽你们这儿还要求我跳舞啊?等会别後悔啊。”
她兴致勃勃地站起来,伸出一根手指,扫视全场:“一个都别跑。”
她欢呼着跳上长桌,先是一个大跳跨,咚的一声,她重重落了地,差点把餐桌砸出一个大洞。力道之大,屋顶梁间缝里经年的灰尘都被震下来。然後是一个“纵横千里”的空中一字马,但是失败了。她只好用披帛往梁上一吊,舞出一招经典的“凤舞九天”。这下子房梁不堪重负,“咔嚓”一声,颇有摇摇欲坠之态。衆人惊呼:“不好了!房子要塌了!”尖叫着四散而逃。
玉宵闷闷不乐道:“说好看我跳舞的呢。想跑?”
兰蘅眼疾手快,一把关上门,门神一样把着。
衆人怕得不行了,沈玉宵大吼一声:“回来!”
大家迫于她的蛮力,不得不回来坐下。
沈玉宵回到桌上,房梁没塌,宾客们拍拍胸口,松一口气。
接下来是小碎步。沈玉宵一边甩着袖子,一边在桌子上肆意狂奔,从头逛到尾,再从尾逛到头,逛了十几个来回不带喘的。
一桌子的好酒好菜,被她悉数踢翻,由于动作过于粗鲁,什麽红烧肉丶粉蒸排骨丶火腿冬瓜都纷纷挂在了宾客们的脸上,汤汤水水地泼了一头一脸。本来就是一群衣冠禽兽,这下子更像禽兽了。
玉宵被逗乐了,弯下腰笑得停不下来。
静,十分的静,整个赌坊回荡着沈玉宵无法无天的笑声。
雷鸣一拍桌子:“够了!”
玉宵不惯着他,怒叱:“还没完!”
衆人连声哀求:“不要再跳了!”
“不,我说还没完。”玉宵的脸色忽然阴沉下来,她一步步走近雷鸣,忽的一伸手,披帛缠住了雷鸣的脖子。
她立时勒住了,阴森森道:“我瞧着这个动作,不错。”
雷鸣心道不好,却也没真的当一回事。他想玉宵无非是个女孩子,即便侥幸断了他的应龙刀,在内力上是败下阵来的,却没想到此番差点被勒死。
他被勒得两眼直翻,口吐白沫,衆宾客面如死灰,痛哭流涕。
玉宵凶悍地大喝一声:“不许哭!”
他们又都住了嘴。
就在雷鸣以为自己快要交代之时,隐年推门而入。看见这诡异的一幕,他有点不知所措。
雷鸣勉强挣扎了几下:“救我……”
隐年忙去玉宵面前求爷爷告奶奶,最後双膝一跪:“小姑奶奶。”玉宵才松了手。
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要死啊!帮着外人对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