畹君心里憋着气,拍开他的手又将头扭了过去。
时璲坐直了身子,搂着她的腰便把人带进怀里。
畹君骤然歪倒在他怀里,忙不叠地扯着他的衣领要坐起来。
时璲修长有力的手臂禁锢着她,让她的挣扎成了徒劳。他近在咫尺又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唇角弯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畹君心里着急,时雪莹还晕在一旁呢,万一醒来看到他们搂抱在一起,她真就百口莫辩了!
她急得脸都红了,又不敢高声说话,只好压着嗓音道:“你干什麽!快放开我。”
“你为什麽跟三娘说……我不是你的相好?”他忽然问道。
畹君一怔,不自在地别过脸,讷讷道:“实话实说罢了。”
下一瞬他便捏住她的两颊将脸掰回来,乌浓的眼眸定定瞧着她。
银晖月色尽落在畹君的脸上,衬得她的面容皎洁剔透。而他低着头,整张脸隐在虚胧暗色里,将表情连同心绪一起隐在了乌深的阴影中。
可是畹君却在这片幽暗中读出了他的心思。
她长睫微闪,他的脸已经低了下来——
马车猛然一停,外面亲卫的声音响起来:“大人,谢府後门到了。”
这回他的唇离她不到半寸距离。
时璲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畹君忙趁机将他推开了。
她整了整衣襟,率先探身出了车厢。
那亲卫摆好脚凳,正要伸手扶她,时璲便掀了帘出来,揽住她的腰肢将人带下了马车。
此时刚过戌正时分,远处街上的鼓乐声错落地传过来,天边不时绽起焰火的金光,畹君竟有种重回人间之感。方才车厢里的缱绻恍若梦境,车帘打起的那一刻便瓦解了。
在那方狭窄封闭的空间,她卸下了“谢四娘”的僞装,那是谢畹君和时璲的相处,仿佛一场幻境,他们那麽亲密地度过,甚至他差点亲上她。
那个戛然而止的吻,是不是冥冥中注定了,她和他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
出了车厢,她的双腿还是有些发软。
时璲刚松开手,她差点一个踉跄。他重新扶住她的肘弯,可畹君却收起手臂躲开了他的搀扶。
她想她今夜是该生气的。
至于气什麽,是气她遭受的这场无妄之灾,还是气他在时雪莹之事上的态度?
畹君不知道。
重回人间,她的头脑反而混沌起来。
她绷着脸走在前面,上了石阶,黑漆角门虚虚关着。她正欲叩门,忽然被身後的时璲拉了一把。
他无奈地笑:“你生我气了?”
畹君回头望着他。
他站在紫藤花架下,垂下来的枝叶拂着发顶,令他微微地低着头。那双微挑的眼睛含着一丝笑,里面映出的是她的影子。
平心而论,她知道自己的恼怒是没道理的。
畹君压下心头的郁闷,想了想还是对他说道:“你……你回去以後不要为难你妹妹。”
她鼻尖忽然有点酸,不知为何她非常能共情时雪莹,或许是因为她们的真心都不会有结果的缘故。
时璲微微收了笑:“说她干什麽?”
他站得离她近了点。
檐下的红纱灯笼高挂,金红的烛光穿过花架枝叶,在他脸上打下斑驳碎影。随着他的移动那花影也在变幻,明暗交错中更显出不羁的俊朗来。
畹君意识到了他的危险,可明明她才是那个猎人。
她不动声色地後退了一步,仰头望着他道:“那麽时二爷想说什麽?”
她立在檐下,瓦当的阴影罩住了上半张脸,灯火映照下的半张脸白皙晶莹,秀挺的鼻尖,小巧的下巴,还有中间那一张一合的丹唇。
时璲垂眸望着那柔软的红润,喉结不自主地滚了一下,脸上的神情却是肃然的:“今日之祸都是因我而起,你又救了三娘。于情于理,我都该补偿你。”
说到补偿,畹君总算面色稍霁,微微斜眼乜着他,语气不经意里含了一丝期待:“那你要赔我什麽?”
他近前,俯身,低头。
“把我赔给你。”
畹君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五个字,面前便排山倒海地投下一片阴影,他的气息兜头笼罩下来。
秋分的夜风是萧瑟寂凉的,可是她感受不到。因为她的腰侧丶脸上丶唇齿间,都是热的,灼烧丶滚烫,叫嚣着向四肢百骸蔓延。
他在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