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喇”数声,他将手中的账簿撕得粉碎,扬手抛到她面前。碎纸横在两人中间,如同雪絮般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
他冷冷地看着畹君。她将自己抱成一团,望着满床碎纸,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来。
时璲心里又疼又怒,半晌方道:“山猪吃不了细糠!”
他拂袖转身,走到门口又丢下一句话,“吃不了也得给我吃!”
谁稀罕他的细糠!
畹君望着他的背影,崩溃地爬下床去,将桌子上一套绿地粉彩的茶具悉数拂落在地。
她犹不解气,又将窗台上的一对梅瓶砸了,多宝阁上的宝镜玉缸赏石如意也被她全部挥落在地。
她又抄出剪刀铰屋里的纱帐帘幔,直把整间屋子搞得面目全非,才无力地坐在地上伏着床畔睡了过去。
时璲一连数日没再踏足明熹堂。
屋里换了新的幔帐茶具,畹君也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仿佛什麽也没发生过,照常和玉清她们说笑解闷,只是绝口不提“侯爷”二字。
玉清忧心忡忡地跟鹤风商量:“鹤大爷,他们俩这都闹了四五天了!要麽您老人家去给说和说和。”
鹤风道:“人家两公婆闹别扭,你操什麽闲心!”
话虽如此,隔日他还是对时璲道:“我说二爷,你们这样吵吵闹闹的有意思麽,不如干脆让谢姑娘和离,你把她娶回来算了!”
“娶她?”时璲冷笑,“且不说她是个有夫之妇,还有个女儿;就凭她当初那样践踏我的真心,我也不能给她这个脸!”
鹤风腹诽:那你给人家守身如玉这麽多年,现在还屈尊做人家的姘夫是为了啥?为了争口气哪?
过了两日,畹君给苗苗的小兜帽做好了。红绸夹棉,边缘嵌了一圈雪兔毛,还缝了两只老虎耳朵,别提多可爱了。
眼见後日就是苗苗的生辰,她却困于这深宅大院中,跟时璲的关系更是降到了冰点,连话都传不出去了。
畹君心头沉郁,恹恹地将兜帽放在了一边。
屋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她转头望去,见是时璲掀了帘进来。他穿了一身月白色淡金云纹贴里,如琼枝玉树般带进外头清浅的雪意。
畹君立刻别过脸去。
时璲瞟了眼屋里新换上的帐幔纱罩,若无其事地走到她面前的矮杌上坐下,仰起脸来跟她寒暄:“园里的梅花都开了,怎麽不出去逛逛?”
畹君不答,调转了个方向,拿後背对着他。
“唔……外头太冷了,所以你不爱逛,是不是?”
时璲又起身走到她面前,抖开一件白狐裘来:“这是用我在辽东那两年猎的雪狐,十几张狐皮才做成的一件裘衣,谢姑娘就赏脸笑纳了,嗯?”
畹君不想看,奈何那白狐裘莹光生辉,白如霜雪,滑如绸缎,想不注意都不行。
她冷哼了一声:“我是山猪,吃不了您的细糠!”
时璲伸手摸她的头,被畹君眼疾手快地躲开了。他无奈笑道:“气头上说的话你也当真麽?你那天说的气话,我可都全忘了。”
他将狐裘放在炕桌上,又拿出一件粉缎面白狐皮里的小斗篷来:“还馀一张狐皮,我让人做了件出毛斗篷给苗苗,你帮我带回去给她好不好?就当给她赔罪了。”
“什麽?”畹君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她想明,激动地站起来,“你肯让我回去了?”
时璲笑着点点头,道:“明日我要去一趟蓟州,可能要在那里待三五日。我不在的日子,你就回去跟家人团聚,怎麽样?”
畹君喜出望外,从他手中接过那件小斗篷拿在手上摩挲。
鲜亮滑润的缂丝羽缎,纤尘不染的白狐皮,一看就是极难得的料子,关键是那尺寸与苗苗的身形差不多。这个年纪的孩子长得快,可能穿几次就穿不下了,可见他是真舍得下本钱。
她没想到自己不仅可以赶上苗苗的三岁生辰,还能让苗苗得到她父亲的赠礼,心中一半悲一半喜,忍不住将脑袋埋进他怀里哭了起来。
时璲张臂搂着她,心也跟着她的啜泣抖震起来。他没料到畹君的反应这麽大,不免有些懊悔先前对她的强硬。
其实,她想回家就让她回嘛。
只要她每次回去时,都把那个谢岚扣在侯府里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