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林显得冷静多了,他轻巧地从嘴里拉扯出他妹妹的名字,“就连楚金秋那麽不争气,我们又有亏待过她吗?她的赛车,难道不是刷我的卡得到的吗?”
楚云庭想笑一下,可是好累,嘴角已提不起来多少,他知道自己笑得好丑。
他们是如此聪明,他们是如此地巧舌如簧善于交流,于是他们巧妙地避过那个最致命的话题——爱。
爱从来都不是“存在”题,而是一道数量题,是一道比较题。
“你们爱我吗?”他只是盯着他们的眼睛问。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他的父母给了他最好的经济,给了他富裕的生活,所以他从来怀着感恩的心,怀揣着爱要回报!可充满情绪的眼找不到落视点,感激也没有承接处……因为有人并不在乎——他们的视线带着笑,只往一处去。
而视线之外的楚云庭,从来乖巧地等待。可时间越长,有棉花生根发芽,逐渐长在他的肺里,随着空气膨胀,堵住喉管。他呼吸不得,呕吐不得,自救不得。
没人看见,没人在意。
可是为什麽看不见,你们明明很会爱人啊。楚云庭从来都知道。因为他是那个“爱”的旁观者。
“你们爱我吗?”他又问。
楚林和馀可栗沉默。他们的眼里只有愤怒。又是这样,没有回答。
钱能从指缝中流出来,但爱不会。哪怕只是一句话。楚云庭更心知肚明,因为爱就是一道比较题,那麽当他“伤害”了那立在天际云边的神像後,射向他的爱,早被滔天的恨意掩盖,因为那爱本就只如朝露。于他的父母,他同路边的乌鸦又有何区别。
他早就该懂了——你们明明只是不会爱我而已。
他真正落下泪来。
审判结束了,而他头颅落地。
他的父母识清此刻的劣势,突然想起他们有权结束交谈,便不愿再逗留,立即喊了起来,“工作人员,工作人员!”
“我们拒绝和他交流,立刻带我们走!”楚林大声叫道。
楚金秋扯住了旁边比神欢的手,“慢一点。”比神欢与其馀四人对视,看向内室的楚云庭,他还有话要说。
“究竟为什麽?我真的想不明白!”楚云庭面对着他的父母哭着问。楚云庭从未有过这般歇斯底里的时候,在所有人的印象里,他似乎总是温文尔雅,松弛有度。
“我难道不是你们的孩子吗?”
“我难道不够优秀吗?”
“我和他究竟相差在哪?!我比他优秀,我比他听话,我比他懂事!”
可是他都做到了。
他便也不能再骗自己。
他便只能接受,他们只是,他们就是,不爱他。
没有原因的,不爱他。
“工作人员!工作人员!”他们二人又在大叫,情绪激动,为了防止暴走,八号小组只能入场了。
楚云庭只是看着他们被收走,觉得好可笑。
世界上没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
这句话真的是,大错特错。
空空的内室于是只剩他一人了。
“不许进来!”
楚云庭大喊,他们推门的手僵在那。
“不许进来,退出去。”
“再给我点时间。”
“我知道在外面看的也一样清楚,听的也一样清楚。但这不一样。”
“再给我点时间,让我缓缓。”
门小小开了条缝,扔进一包纸和一瓶矿泉水来。
楚云庭拿过。
也许当泪流尽,他就能在黑里看见亮。也或许黑将永存,那都未知。但好歹,他不会再带着虚僞的自我欺骗,走完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