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瑜自认为比起一个倾诉者,她更倾向于当一个倾听者,但和何文舟面对面时,她竟没意识到身份的悄然转变。
小到工作,大到人生。
他们什麽都能聊上两句。
“我大学对沙拉这种可是嗤之以鼻,那会儿觉得人到底得多麽想不开,才会逼着自己吃这麽难吃的东西。”她戳了一叉子的蔬菜沙拉,送进嘴里,嚼了好几口後才咽下继续说,“後来长大後,发现自己忽然也能接受了,还有点喜欢。”
“这难道就是长大的魅力吗?”
何文舟说:“其实,我觉得长大不是一个名次,它更像是一个持续性的动词。”
简瑜饶有兴趣的看了他一眼:“怎麽说?”
“这个过程很痛苦,有很多人可能连心理准备都没做好,只能逼迫着自己成长。”他的视线落在简瑜的脸上,“你猜我,第一次感受到成长是什麽时候?”
“是你妈妈带你去英国的时候?”她试探性的说出这个答案。
何文舟笑着摇头:“不是,但也很接近。”
“是我爸想尽办法把我送进伦敦的小学後,我语言不通,又和班上的同学相处不来。後来我和他们狠狠的打了一架後,我妈被叫到学校来的时候。”
“那会儿她英文也不好,听不懂老师说的话,只会一个劲的挡在我面前说sorry。”
简瑜听得皱了皱鼻头,从前她和大家一样,只觉得从国外空降过来的人有多烦人,但今天听他这麽一说,心里却有点意外的皱巴在了一起。
“那你爸呢?”
“他啊,有新的女朋友了,不过我妈也有新的男朋友,他们就这样一直保持着这种关系,在我上高中那会儿才正式离婚。”何文舟说的轻松,一句带过。
他往後靠在椅背上,视线却依旧没挪开,他笑着说:“所以我从那会儿就想,以後我一定要和能让我感到快乐丶在意的人在一起,而她也是。”
“不要貌合神离,不要形同陌路。”
“对彼此戴着面具过一辈子,没什麽意思。”他意有所指。
简瑜说:“你又怎麽知道,这份快乐和在意不会消失,不会转移?”
何文舟却说:“没人敢这麽保证,所以你不能将全部的自己都压在另一个人身上,无论是亲情或者是爱情。”
这话说的倒是在理,将全部的期望寄托在他人身上,无异于一场慢性自杀。
简瑜想起当年和她同寝室的另外一个室友,大学毕业便嫁了人,也没再出来工作,朋友圈里不是晒老公便是晒娃。大家一开始还会在群里聊天,後面聊的话题越来越不同,也就渐渐的不再联系了。
前段时间她看朋友圈的时候,还依稀看到了她生二胎的记录。
想到这,她在心里咂舌。
她太心高气傲了,她无法选择这样手心朝上的生活。
一顿饭下来,两人竟边吃边聊到落日馀晖时分。
简瑜已经记不起,究竟是从什麽时候起,自己和闻平清不再吃饭时分享彼此每天经历的趣事,他们很少沟通,也几乎不再等对方回来共进晚餐。
说爱,他们的确也没那麽浓烈。
说不爱,他们也的确没爱上别人。
简瑜有些吃撑了,问何文舟:“要不要去海边散散步?”
这是他们第二次在海边散步。
海边丶摩天轮丶放映厅。。。这些充斥着浪漫的地方,她竟然也和除了闻平清之外的人一一来过。
海岸线上悬挂着红日,将半边天都映衬成橙红色,海面也像着火了般,像有一场巨大的火烧云,正在无情吞噬着远方。
她很久不再关注过落日的颜色,但此刻却莫名的想拿出手机记录几张。
“Jane,你爸妈都喊你什麽?”何文舟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发问。
简瑜愣了下,像是在思考:“就叫简瑜吧。”
“没有小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