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需要有人帮一把。”李丙真倏地笑开,清秀的眉眼弯弯:“我知道她是自由的,也是为家国而生的人。”
段春及将又一颗白子落下,嗓音蕴着暖意和坚定:“我信她不怕死,信她会用命去保护百姓,但她也该明白…世上有比死更重要,也更需要跨越的东西。”
……
援军到来,杨月峥终于不用忙到脚不沾地,摄政王接手了她不擅长的琐碎活计,分担了不少压力。
近日风雪小了很多,杨月峥照例搜寻返回,简单休整一下便睡了。
她醒的早,便打算趁着空闲去看看难民的情况,由于忙碌的救援,她亲自到难民营的情况并不多,只这一看,又让她的心狠狠往下一沉。
营账里的气氛麻木而死寂,偶尔有三两个人凑在一起说上几句话,但大多数都面无表情的闭眼躺着,只有胸口的微弱起伏证明他们还活着。
杨月峥步履沉重地走了出来,她站在院里望着天上的星星,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那天寻死的男人。
那个男人…只是万千灾民冰山一角的写照。
心中郁结难解,她顺手拦住看管营账的亲兵,问了一嘴男人的近况,却不想对方反而愣了愣,半晌才道:“他,昨日已经进葬区了。”
“什么?”杨月峥愣在原地。
亲兵解释道:“他孩子没救下来,送走的时候让他瞧见了,不过他没闹,反而把剩下的半碗粥喝了,还跟我们聊了挺多话。”
“我本以为他缓过来了,结果半夜换岗发现他不见了,几个营账都没找着他,后来才知道他趁夜往葬区去了。”
亲兵低下眼,很是不忍:“葬区那边值守的人发现时已经晚了,但听到了他的遗言。他说,他活着没用了,不能再浪费粮食。他说他们一家…得团圆。”
“他没找着他妻子的尸身,最后是抱着他孩子走的……”
她以为…已经救下他了。
杨月峥不知道怎么让亲兵离开的,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已经在奔往葬区的路上。
策马都要一刻钟的路途,那个人在夜里徒步走着,究竟走了多久。
霜雪夜里的风打在脸上格外冰冷,可这些寒冷,都不如她看到深坑里堆积的尸身来的刺骨。
原来这场雪灾已经夺去这么多条性命。
原来她没能救下的人有这么多。
如果她能来的快一点,铲开雪堆的力度再多一点,找到的庇护所再大一点,是不是……这些人就不会死了?
杨月峥拿不住灯了,烛火滚落在地,来不及挣扎转瞬熄灭。
漫天的雪沫,无边无际的黑暗,她站在无数尸身面前,错果是无数性命,她所有自以为是的天真破溃,茫茫之际,好像所有坚守都变得毫无意义。
她全身气力倾泻一空,膝盖一软,几乎要跪倒在这片冰凉的土地,忽然有一只手托挟住她,稳稳的将她带回应有的高度。
暖色的光又燃了起来,是摄政王踏风雪而来,他将手中提灯前举,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
灯的光团与天际重迭,杨月峥恍恍看去,更大更艳的光从光团背后展开,热烈,耀眼,如火如金。
太阳升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