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璧月这些日子没少和尸体打交道,也不害怕,反而习惯性地打量起这具尸体,一边道:“嗯,根据骨骼来看,此人死的时候大约二十多岁,应该不到三十岁,从尸体上看不出受伤的迹象,应该也不是因为中毒而死……”
“奇怪,看起来,他四肢健全、身体康健,也不像被人谋杀,怎么会盛年而逝?”她轻轻挪动了一下桌上的头骨,想看看是不是有其他致命伤痕,谁知她才轻轻一碰,那头骨就从脖子上掉下来,滚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时,李璧月才发现他头骨上压着东西,似乎是一叠书稿。李璧月正琢磨着把头骨拾起来,将尸体复原。
玉无瑑伸出手来,将书稿取走。
李璧月讶然地多看了他一眼,此人方才还被这个头骨吓了一跳,这会子便毫无心理障碍地去摸头骨下面垫的东西。
玉无瑑面不改色地道:“李府主不用管我,我的老毛病犯了……”
“老毛病?”
玉无瑑将书卷打开,悠然道:“就像李府主每次看到尸体就忍不住翻翻看看,看他是怎么死的。我的习惯是看到有记载文字的东西就忍不住翻翻看看,用来补充我的知识体系,编故事的时候就会有更多的素材……”
李璧月:……
玉无瑑扫了两行,抬眼道:“这似乎是妄机留下的日记,李府主要不要过来一起看看?”
李璧月凑了过去,审视书上的字迹。
【今天,我终于将天工世家的人全部杀了。鲁奇正被傀儡杀死的时候嚎啕大哭,求我放过他的儿子,说他是无辜的。呵呵,难道师父当初被逼自刎的时候不无辜吗?最终我用傀儡术操纵着他的手,让他亲手杀了他最爱的儿子。他骂我是个恶魔,他说的没错,我就是恶魔,可我成为恶魔不就是拜他所赐吗?魔鬼将人逼迫成他们的同类,最后却怪别人以魔鬼的行径来对待他们,岂不可笑吗?】
【杀了人,报了仇,我以为自己挽回了曾经的错误。可是我心中没有一丝满足,反而更加空虚。看着空空荡荡的天工世家,我终于知道,没有了师父。我的心腔就算还在跳动,却早已如一滩死水。如果错误没有被修正,那它就永远是个错误。我便永远只能是邪道妄机,不能成为曾经的鲁才英。】
【今天,我终于造出一具与师父一模一样的傀儡,我这颗黑色的、纯恶的心脏终于重新开始了跳动。可是她只是木头,我跪在她的面前时,她并不会回应我。所以我终究不知道,在她临终的一刻,是爱我更多,还是恨我越多……呵,她那么善良,知道我做了这么多的坏事一定会责怪我。
如果她能活过来,就算以我的全部骨血为祭,我也心甘情愿。所以,该如何做,才能让一具傀儡拥有真正的生命?】
……
遇劫
李璧月心中一动。
看起来,邪道妄机和鲁心瑜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简单。鲁心瑜自刎换鲁才英活下来是因为爱还是因为师徒之情已不好说,但是鲁才英在出狱之后,知道鲁心瑜竟是因自己而死,变得有些疯疯癫癫的,最后竟想以傀儡之术来复活鲁心瑜。
玉无瑑又翻到下一页。
【我回到天工世家的遗址,想方设法收集到了师父一缕残留的魂魄。可是师父已经死去三年,魂魄之力实在所剩无几,无法让傀儡活过来。或许因为这具傀儡是木制的,并非真实的血肉,师父她不喜欢,也许我该替师父寻找一具新的□□。】
……
【前几天我带回了一个女人,她长得和师父有几分相似。我将她的魂魄抽了出来,将她的躯体做成了活傀儡,再将师父的残魂灌入傀儡之中。
为什么,明明已经有了鲜活的躯体,为什么师父还是无法醒来?】
……
【活人做成的傀儡终究不能长久,我终究只能看着她变成一滩腐烂的血肉。师父残留的魂魄也逐渐消散,每过一天我都能感觉到她愈加虚弱,也许,很快我就会彻底失去她了。不行,我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也许我该试试最后那一个设想,如果能够成功,我就能回到从前,与师父永远在一起,再不分离……】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
李璧月一头雾水,邪道妄机所说的“最后的设想”是什么?
他要和鲁心瑜在天工世家重聚,永不分离。如果凉亭中的那名女子是鲁心瑜的傀儡,可是邪道妄机最后也没有成功将她复活,他自己也英年早逝,在这间书房里化成了一堆白骨。
难道这就是他所说的“与师父永远在一起,再不分离”,可李璧月觉得以邪道妄机在日记里的这股疯劲,应该不会只满足于这样的结果。
……
不过,李璧月也并不算好奇心特别重的人,横竖妄机已经是死了一百年的人了,他最后的设想是什么,有没有实现,与他们关系不大。
既然两本典籍都已经找到,这里看起来也别无出路,想必这里只是一条岔道,出路应该是在左边那条路,她正想唤玉无瑑一起离开,却见玉无瑑正弯下腰捡起邪道妄机掉在地上的头骨。
李璧月想不到他竟然还有心思做这样的事,奇道:“人都死了,捡它干嘛?”
玉无瑑摇头道:“虽说邪道妄机并不算是一个好人,但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人都死了,总不至于让他身首分离……而且妄机既然以机关术闻名于世,我们还是不要乱动这里的东西,以免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
他将那头骨重新接在断裂的脊骨处,压在桌上那卷日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