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怀山如今一样萎靡,听见女儿阴阳自己,到底提不起力气说话?,臊眉耷眼地半卧半躺在马车一侧,颇有些凄凄惨惨的意味。
姜曈终是不忍再用言语相逼,只是转向苏观卿道:“毛章那边已经难以为继,我?打算把那宅子卖了,供养他?一阵,也?好教他?相信咱们是跟他?一条心的。你?就跟我?回?家。”
苏观卿心中万般滋味实?难言说,他?能硬起心肠,疏远姜曈一次,却再无勇气拒绝她第二次。
特别是今日生死关头走一遭,心防正是脆弱的时候,他?根本舍不得离开姜曈。
他?没说话?,姜曈便当他?答应了,她想起之?前苏观卿曾按着后?脑勺,便伸手去摸,一就手就摸到了一个肿块,脸色当即一变:“怎么回?事??毛章还打你?了?”
苏观卿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轻轻地覆盖在自己的后?脑勺上,他?背脊一僵,磕巴道:“没、没事?了,现在没有那么疼了。”
姜曈当即急了,苏观卿就是摔到脑袋才看不见的,眼下又伤了后?脑,还不知?有什么后?果。
她匆匆探身出?去,告诉阿乔回?城先去医馆,等坐回?来,却又不敢伸手乱揉那个肿块,便掀他?的袖子,扒拉他?的衣襟,检查他?还有没有别的伤。
苏观卿被她搞得面红耳赤,想要躲开:“曈曈,真的没别的伤了……”
“不许动!”姜曈一把揪住苏观卿乱动的手。
于是苏观卿便不敢动弹了,只剩下乌黑的睫毛不停颤动。
姜怀山没眼看地闭上了眼睛。他?这下也?算是知?道钟婉词的担忧不是空穴来风了。
别看苏观卿向来好性?子,可这次他?同毛章两个一个红脸一个白脸逼了半天,人家宁死都不肯吐露一个字。偏姜曈一来,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而他?这个女儿,明知?道危险,依旧勇闯虎穴。可见二人情重。
姜怀山沉吟半晌,忽开口说了一句:“若是此事?能成,观卿必能脱籍。”
……若如此,两个孩子想要成婚,他?倒是没有什么好反对的。
闻言,姜曈与苏观卿心中俱是一动,两人心思却又各自不同。
苏观卿想着,若为了自己脱籍,叫曈曈陷入那样的险地,他?却是万般不愿的。况且,他?已经被曈曈赎回?来了,不用卖笑卖唱,还能守在曈曈身边,脱不脱籍,对他?来讲已经不重要了。
至于姜曈,她只觉姜怀山的想法太过于天真。
这仨人想造反,还没动手,先在阴沟里翻了船。
现在她亲眼见了那个毛章,知?道他?是个莽夫,也?难怪前一世,在苏、姜二人去世后?,他?也?没搞出?什么名?堂来。
姜怀山就很乐观了,他?眼底露出?一点笑意:
“曈曈,你?如今也?肯出?钱以襄此志,爹爹心中大是欣慰。你?每日修画,忙不过来,这卖宅子的事?情,就交给爹爹来处理?吧。这次你?该放心爹爹了吧?”
姜曈却断然摇头:“我?改主?意了,谁让那毛章伤了观卿,我?的钱,他?一个子儿也?别想摸到。”
姜怀山的笑容僵在脸上:“曈曈……”
“我?同观卿一样,只信任商公后?人,届时我?的钱都给阿乔,”姜曈又道,“爹,你?这身子骨还没养好,以后?那边的事?情你?少掺和,有阿乔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阿乔……”姜怀山的目光瞥向了一帘相隔的马车外?,声音也?放低了些,“她固然好,可她到底年纪轻,我?是长辈,哪能丢开手不管?”
姜曈看出他眉宇间流露出来的犹疑,知?道他?其实?还有些不放心阿乔。
她凑近蹲在了姜怀山身前,拉着他?的手,诚恳道:“爹,你?信我?,我?了解阿乔的,不论是人品还是能力,她都是个靠得住的。”
“你这么信她?”姜怀山略挑了挑眉。
“当然,我们是知交莫逆。”
姜怀山笑了一下,不以为意:“你?们才认识多久,就能称得上知?交莫逆了?”
“交心不在时间长短。”姜曈认真道。
“好,我?相信你?说的话?,她既是商公后?人,一颗忠心自也?不必讲,她的身手好,我?也?看得出?来,可此事?事?关重大,你?若说她有布陈此事?的能力,却要如何让爹爹相信?”
“莫说管个区区数千人的死士,就是驾驭国朝最大的帮派,对她来讲也?不在话?下……”姜曈脱口而出?,话?到一半却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当即噤声。
她一面反省自己在亲人面前未免太过放松,一面偷眼去看姜怀山。
姜怀山却并没有追问?什么帮派,只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嘀咕道:“阿乔,乔,竟是她……”
车轮滚滚,盖过了他?低沉的声音。
姜曈没听清他?嘟囔什么,唤了一声:“爹?”
“哦,无事?,既然你?如此信她,我?便也?能信她。事?情交给她做,我?也?正好省些气力。”姜怀山说着,眼皮便撑不住半眯半合了起来,他?如今的精气神实?在是不大行。
马车进城后?,行进的速度便慢了下来。及至到了医馆,请大夫诊治了一通,所幸两人都无大碍,又抓了药,方才回?了姜家。
风拂柳还等在姜家门房中,一见苏观卿回?来,踩着风就迎了过来。
他?扶着苏观卿下车,连珠炮地问?了一通话?。
苏观卿适才在医馆做了一会儿针灸,脑袋虽然不疼了,却还是有些昏沉,反应便有些迟钝,风拂柳问?他?一通问?题,他?张口结舌,竟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