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再在巷子里撞见那崽子,出租屋门口也清净。
可越是这样,那天晚上崽子攥着他裤腿的力道,还有那双亮得扎人的眼睛,就越往他脑子里钻。
货仓的活照旧繁重。郑磊埋头扛货,可总忍不住往货仓大门口瞟。
第一天,瞥见个瘦影子缩在对面的老树下,被枝叶挡着,只露出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货仓里。
郑磊心里被敲一下,随即骂了句“操!”扭头继续扛钢管,却没留神撞在货堆上,磕得生疼。
第二天,那影子挪到了墙角,还是那身破衣烂衫,怀里揣着个瘪罐头盒,就那麽蹲在太阳底下,盯着他干活的方向。
第三天,郑磊故意绕到门口抽烟,想逮住那崽子骂一顿。
可刚走到铁门,那影子“嗖”地一下飞走了。
郑磊捏着烟的手紧了紧,心里那股烦躁像野草似的疯长——这崽子是打定主意跟他耗上了。
直到第四天下午。
虎子正抱着个沉重的木箱往货车那边挪,箱子里是些精密零件,要轻拿轻放。
他正低着头看路,刚迈出货仓大门,突然被吓了一大跳,手一松,木箱“哐当”砸在地上,他自己也往後一仰,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
“哎哟——”一声,虎子半天没爬起来。
“咋了?”郑磊正在不远处码钢材,听见动静赶紧跑过来,看见虎子摔在地上,“咋回事?”
“他妈…吓我一跳…”虎子捂着腰,疼得脸发白,指着旁边的墙角,“那儿有个东西…”
郑磊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心脏猛地一沉。
那崽子就站在墙角,刚才大概是想藏没来得及,被虎子撞见了。
他手里还攥着个捡来的矿泉水瓶,看见郑磊看过来,没躲,也没跑,就那麽直挺挺地站着,眼睛里的光又亮了起来,像找到了目标的狼。
“你他妈还敢来?”郑磊的火气上来了,语气很硬,“跟你说过多少次,少来这儿晃悠!听不懂人话?”
周围的工友被这边吼人的动静吸引,纷纷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
那崽子没说话,只是看着郑磊,突然往前迈了两步。
“别动!”郑磊呵斥道,正想去扶虎子,没承想那崽子动作更快,像道闪电似的扑过来。
不是抓,不是拽,而是结结实实地,抱住了他的大腿。
胳膊勒得死紧,脸几乎贴在他的裤腿上,那股子狠劲,比那天晚上攥着他裤腿时还要足。
郑磊懵了。
周围的工友“嚯”地一声,议论声瞬间炸开:
“这啥情况?”
“那小夥子是谁啊?”
“抱磊子腿干啥?”
虎子也顾不上腰疼了,张大嘴巴看着这一幕,半天没合上。
郑磊的脸红了,一半是气的,一半是臊的。他低头瞪着那埋在自己腿上的脑袋,吼道:
“松开!你他妈疯了?!”
崽子没松,就这麽抱着,後脑勺对着衆人,看不见表情,可那架势再明白不过——就是不撒手。
那是种近乎无赖的固执,像在说“我赖上你了,你能咋地”。
郑磊又气又急,想踹又不敢真踹,想拽又怕把这瘦得像根柴的崽子拽散架。
周围的目光像针似的扎在他身上,他感觉自己的火气顺着天灵盖往外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