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无力的,能被人轻易碾进泥里的时刻,只有他一个人铭记就足够了。
至少在楚云峥的私心里,他希望在叶渡渊面前的自己是站着的,哪怕不够光明。
拨开面前荒芜的杂草,里面还有几间小屋。
这座田庄的上一任主人因获罪下狱,庄子闲置才会至此,后来楚云峥以极低的价格购置,却并未雇人打理。
“为何来此?”
面对这一问询,楚云峥并未答话,只是环住叶渡渊的手腕将他往里带,走到最不起眼的偏房门口才示意他自己推开。
和破落门板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口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棺上鹤纹栩栩如生。
“这里面是……”
叶渡渊心中的答案被楚云峥补全,“是太师的遗骸。”
“那京郊三十里外的是谁?”
“衣冠冢。”
在帝王的眼皮底下偷梁换柱,一旦暴露便是欺君罔上,罪不容诛。
“你……”
察觉出对方没有宣之于口的担忧,楚云峥安抚性地笑了笑,“今上知道。”
只不过不是这般。
“那他为何不干脆予老师风光大葬,还能挽救一下他在天下读书人心中昏聩的模样。”提及此事,叶渡渊仍替记忆中那个如青松般正直的老人家抱不平。
身为帝王却没有容人之量,说是昏君亦不为过。
这明显僭越的话,楚云峥却没有拦,这处庄子附近还算干净,倒是能说几句肺腑之言。看着面前义愤填膺的少年,他只是取了一束香递过去,“帝心难测,何必去猜。”
既是昏君,又怎么可能还有良心。
“楚卿,崔恕这样目无君父的不忠之人,死后还能受天下读书人的香火,朕心委实难平,既如此,城郊那处坟茔只葬衣冠,至于人,就毁其尸,扔乱葬岗吧。”
谢铎说这话时凉薄的模样在楚云峥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可那时的他没有替一生清正的老太师美言哪怕一个字,只是顺着帝王心意低头回了句,“遵旨。”
但这些不必说给叶渡渊听。
大概是不愿在老师面前说这些,叶渡渊没再多言,恭谨守礼地跪下进香。
师者,父也。崔恕是他的启蒙老师,来送这一程也算是稍有慰藉。
知道楚云峥会妥善处理老师的后事,叶渡渊便不再多问。
月明星稀,乡野的风都格外清新,虽说秋夜寒凉,风霜似刀,他们却还是并排坐在了门槛上,皂靴贴着皂靴,衣角在风中缠绵。
大抵是夜太安静,又或者是忍不下去,叶渡渊还是问出了那句他憋了太久的话。
“一定要做这千夫所指,百姓畏惧的御察司指挥使吗?”
放在膝上的手指微微蜷曲,楚云峥有一瞬间的怔愣,阿渊的话虽轻,但他听得真切,望着对方灼灼的双眸,他知道这个问题避无可避。
“你不希望我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