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喝几口,谢临沅便会喂他一口温水漱口,或是塞一小块杏脯或者糖块去去苦味。
整个过程,他的目光始终专注地落在谢玉阑脸上,观察着他的每一丝表情变化,仿佛喂药是此刻天下最重要的大事。
高烧最厉害的那两晚,谢临沅甚至衣不解带地守在榻前,用浸了温水的细棉布,一遍遍为他擦拭额头丶脖颈丶手心,物理降温。
夜间咳嗽剧烈时,他会将谢玉阑整个人揽在怀里,轻轻拍抚他的後背,直到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渐渐平息,变成委屈的抽噎,最终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谢临沅看着怀中人因病痛而愈发脆弱的睡颜,心底那片冰冷的坚硬之地,仿佛被什麽东西反复冲刷着。
一种混合着怜惜丶焦虑以及更深沉占有的情绪,在寂静的夜里疯狂滋长。
兔子的死就让谢玉阑如此沉重,也能侧面说明谢玉阑失去不了他。
即使谢临沅能做到,可未来的事没有定数,说不定在哪次刺杀或陷害中他就死了。
那谢玉阑怎麽办?
谢临沅头一次开始未雨绸缪,想要让谢玉阑变成一个独立自主能失去任何东西的人。
这场病缠绵了将近半月,才终于慢慢好转。
等到御医宣布八殿下脉象趋于平稳,只需好生温养时,整个东宫上下都暗暗松了口气。
然而病去如抽丝。
这场大病彻底掏空了谢玉阑本就并不强健的底子。
天气虽然日渐转暖,他却比深冬时更怕冷了。
总是裹着厚厚的裘衣,手里抱着暖炉,稍微吹点风就会忍不住咳嗽,脸色也总是带着一种透明的苍白,仿佛易碎的玉。
谢临沅的照顾和亲自管制并未随着病愈而结束,反而变得更加细致和严格。
每日的饮食药膳,他都要亲自过目。
御膳房送来的不再是寻常的珍馐,而是各式各样精心烹制的温补羹汤。
用膳时,谢临沅就坐在他对面。
不需要多说什麽,只需一个眼神,谢玉阑就会乖乖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将那些或许并不那麽可口的补汤喝得一滴不剩。
他知道皇兄是为他好,那份无微不至的关怀,让他心底依赖的藤蔓缠绕得更紧。
兔子死後的一个月。
谢玉阑变得愈发安静,愈发黏人。
常常只是抱着一本书,或者就那麽安静地坐着,目光下意识地追寻着谢临沅的身影,仿佛只有确认他在视线范围内,才能感到安心。
那份懵懂的天真里,似乎也掺入了一丝失去兔子後的忧郁和易惊。
谢临沅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他喜欢这份全然的依赖,享受这种将对方一切生活细节都纳入掌控的感觉。
但同时,他也清晰地意识到,谢玉阑不能永远这样下去。
他需要更强健,至少,要能更好地待在自己身边。
而首先,他要抹去那些曾经加诸在他身上的丶象征着弱小与不堪的痕迹。
比如,那伴随了他十几年的结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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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