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佑本来想说实话,但是又觉得当同性恋丶让人捅|屁|股这件事好像并没有那麽光彩,于是他含含糊糊地说:“反正我和他吵架了。”
“他这个人真的有点过分,”陈佑抱怨说,“动不动就骂我,不高兴了就把我关在地下室里。”
“不是,”店员说,“你这老板怎麽能这样对你?”
“你完全可以去告他的。”
陈佑的眼神有一点闪烁,他很诚实丶但也很小声地说:“他有我的把柄,而且……我也有点爱他。”
店员有点没懂他的话,但还是说:“你别让人给骗了吧,你爱他,可他爱你吗?”
陈佑懵懵懂懂地说:“他是个很厉害的人,什麽都会。”
“这个世界上厉害的人多了去了,你不能因为他厉害你就让人给拿捏了啊。”店员恨铁不成钢地说。
填饱了肚子,陈佑就有点犯困了,他有点不大精神地说:“可是我喜欢跟他待在一起,想让他抱着我,如果他不骂我的话。”
“他不发脾气的时候,我就很爱他啊。”
店员哽了一下,然後无奈地说:“那你完了。”
这会儿已经没什麽客人了,店员和他说:“再过半小时我就得和人换班了,你要待在这儿过夜吗?”
陈佑听完立即就抓住了她的手:“姐,我想跟你回去,我不想回那个家了。”
店员将陈佑的手从自己另一只手上捋了下去,虽然陈佑看着年纪小,人也有点傻乎乎的,但是他毕竟是个男的,她没办法接受陈佑这种亲昵的举动。
“哎你别这样,”店员为难地说,“我跟我朋友合租呢,没法带男的回家。”
陈佑开口说话的时候,就没想到这茬,简秩舟说的没错,他的“边界感”的确太弱了,可是他改不掉这个坏习惯。
他把手伸进兜里去掏自己的手机,才发现自己的口袋是空的,他忘了带手机出门。
陈佑说:“你留个微信给我吧,我忘带手机了,等回去了我就把钱还你。”
“没事。”店员说。
“我不能白吃你的,”陈佑说,“你上班上到这麽晚呢,钱很难赚的。”
店员看他坚持,于是就留了个号码给他,倒不是想让陈佑还钱,只是因为她对陈佑还挺有好感的。
今年夏天的时候,她有一阵半夜下班,有个看着精神有问题的流浪汉老尾随在她身後,陈佑知道後,就每天像小狗一样一路跟着她,送她回家。
陈佑人也没多高,瘦瘦小小的,自己也挺害怕的,估计那个流浪汉要真扑上来,他还不如店员自己包里带的辣椒水喷雾顶事儿。
但是她离开家乡,一个人到这里来打工,有人这样对她,她心里还是挺感动的。
後来据说那个流浪汉让民政部门给送进精神病院去了,陈佑又送了她一段时间,直到天气冷了,陈佑忽然有天就不见了。
既没来他们店外翻垃圾箱,也没在店员下班後,出现在她的身後。
她是真的以为陈佑可能出什麽事了,心里也为他担忧了一阵。
等店员的同事来了之後,陈佑就像从前那样,跟在店员身後送她回家。
她就住在这附近的老小区里,雪亮的路灯延伸进这些破败的小路里,变得忽明忽暗。
“你别送了,”她说,“那个流浪汉已经让人送精神病院里去了,现在没事了。”
陈佑“哦”了一声。
“快回家吧。”
店员又说:“今年过年我就离职了,便利店太累了,工资又少,我回老家过完年,就在那边换个工作干,和你说一声,年後就别来这儿找我了。”
陈佑有点难过,他忽然意识到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在不受他控制地像四面八方淌动着,人和人的关系稳固又脆弱。
虽然这个想法在陈佑的脑海中只是一个模糊的念头,但他还是觉得很伤心。
陈佑不喜欢离别丶不喜欢改变。
但是这个世界总是给他事与愿违的发展。
“那你在老家好好的。”陈佑说,“你多赚点钱,每天都要吃饱。”
那店员闻言“噗嗤”一声笑了:“我会的。”
“你也保重。”
陈佑有点儿忘记自己是从哪里走来的了。
这边的路太绕了,陈佑走着走着就发现自己好像迷路了。
出来的时候他就穿了一双拖鞋,连袜子都没套,这会儿肚子是不饿了丶嘴也不馋了,但是脚底板疼,还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