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风探好了,崔于兰闲聊了几句,就约上沈自节改日喝茶了,自然地让十分防备的沈自节都觉得悚然。
好不容易送走了崔于兰,人家一坐上马车,刚刚的轻松笑闹一瞬间就不见了。身旁侍从不解道:“文家娘子肯定回不来了,公子您怎麽不开心啊?”
“你知道什麽,死的都是自己人,想都不用想,这小娘皮厉害得紧,不知道跑哪躲着了。”初夏的雨滴直直砸进马车顶上,檀香裹着寒气从车内弥漫,遮住了两人的交谈声。
“好歹她丈夫都不帮她。”侍从宽慰道。
沈自节,这个名字在崔于兰嘴中反复咀嚼,幼时在学堂,崔于兰对这个同窗不怎麽有印象,真的只是个平庸的人吗?真的这麽凑巧出现在旬阳吗?
他心中总有些不踏实。
屋内,文有晴正大光明地躺在榻上,“演的不错啊。”
沈自节批着文书,头也不擡道:“你别掉以轻心,再说怎麽和他谈,你现在连个由头都没有。”
“我……”话未说完,外面小厮的脚步和喊声渐近,“崔公子,您是落下什麽东西了吗?这点小事,小的给您找就行。”
话音刚落,崔于兰已经踏进屋内,躲在书柜里的文有晴强迫自己平稳呼吸,数着雨滴敲打窗棂的节奏。
"沈贤弟看见我的香囊了吗?"玉带叮琮的声响像是催命的更漏。
崔于兰不顾礼节地到处乱翻,似乎要翻个底朝天。
快步上床的沈字节起身,道:“我帮着崔兄找找。”
眼看崔于兰就要翻到书柜了,沈自节连忙挡在前面,“里面怎麽会有呢,崔兄都没打开这柜子。”
崔于兰深深看了沈自节一眼,慢慢缩回了手,笑着赔礼道:“是愚兄太急了,失了礼数,还请见谅。”
沈自节那一拦,彻底让崔于兰确定了,文有晴还活着,而且就在沈府。
入夜,那些专替世家处理腌臜事的杀手,腰间银铃铛用浸过朱砂的红线缠着,行走时却从不发出一点声响地潜入沈府。
就像他们主子用不知道什麽的鬼宗教裹着人血馒头喂给边境流民,还要百姓跪着谢恩。
还是白天的书房,一杀手和啄木鸟一样细细敲着墙面,暗格突然震动,供桌被利刃劈成两半。
文有晴就势滚出,袖中短刃擦过来人咽喉,牵制住他。只是一瞬,其馀四个杀手被早已布置好的机关穿颅而过,轰然到底。
只剩最後一个杀手,文有晴的匕首近了一分,笑道:“让妾身和崔公子谈谈吧,就谈一谈。”
语气祈求,动作却致命。
杀手还想鱼死网破,谁知文有晴道:“妾身一死,信和证物就会送到京城,你们崔家真的能冒这个险吗?”
杀手并不知道内情,背後吓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来,他点点头,沉声道:“还请沈夫人稍安勿躁。”
“明日酉时一刻聚安阁,天字号房,不见不散。”
杀手一个鸽子跃消失在夜色中,沈自节慢慢从阴影中走出来,道:“夫人如今有几分把握?”
“三分。”文有晴只能猜个大概,但并不清楚世家到底盘算着什麽阴谋。
“三分就要扳倒世家?”严肃的表情第一次从沈自节脸上浮现出来。
“夫君,你是不是知道点什麽呀?和妾身说说呗。”文有晴忽然撒娇,攀着沈自节的脖颈靠近,“夫君第一日要的那个户籍簿,是干什麽用的啊?”
沈自节垂眸盯着眼前的妻子,他从没了解过她,她也从不了解他,他以为他们就这样相敬如宾地过着,没想到啊没想到。
忽然,沈自节笑出了声,声音如昆山泣露,划破了血腥诡异的夜。
“夫人,你真是我捡到的宝啊。”
“捡的?”文有晴眯眼,略有不悦。
“不不不,是上天赐给我的宝贝,”一向稳重自持的沈自节勾住文有晴的腰,两人呼吸交缠,身旁时数具汩汩流血的尸体,“今晚愿与夫人促膝长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