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有晴就裹着厚厚的大氅坐在田垄上,四时在她旁边,轻声安抚:“小姐,这也不是你的错,日子总会过下去的嘛。”
“是啊,”文有晴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日子总会过下去的。四时,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想去做的事情?”
四时跪在文有晴身边,“奴婢哪儿都不去,就跟着小姐。”
“没必要,我被捆着了,你不必捆这。这不是赶你走,是给你一条不一样的路。我会把身契还你,会给你一大笔钱。你好了,说不定是我的退路呢,四时,你仔细想想再回复我。”文有晴真诚道。
四时明白这不是穷途末路的安置一切,这是小姐想的路,是可以帮到小姐的路。
沉默片刻,四时道:“我祖上就是镖师,後来因为护送皇帝的蝈蝈出了差错,才没落的。我想重新把我家的镖局建起来。”
文有晴浅笑,手下拈着烧焦的麦苗,笑道:“好,我的东西在哪你知道,你自己去拿,身契丶房契和一百两银子。”
无限的酸涩涌到四时眼睛里,她刚要跪拜,文有晴就扶住她,忍着眼中的眼泪,笑着叫出她的本名道:“骆凌,闯出个名堂去!”
说完,文有晴便偏过头去,不再看。
脚步声渐远,又渐近。文有晴保持着捂着眼睛的状态,一开口嗓子都哑了:“还有话?”
背後的人没有出声,文有晴才意识到来人不是骆凌。
仰头看清了来人,文有晴的眼泪瞬间就收住了,她起身冷声道:“有事?”
“我想和你解释清楚。”除了那只包的严实
“不必,我今天把话全说开了吧。”文有晴无比正色道,“我不愿牵扯上世家的事情。你若为民,自然是好,若不为,也与我无关。我不知道你是愧疚,还是出于其他目的,必须要和我处好关系。我只想说,面上我与你相干无事,内里,咱俩就是陌路人,彼此明白就好。”
崔君集垂眸沉默,半晌才道:“你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不然呢?”文有晴不解,“我该对你有什麽其他想法吗?婚约是长辈定的,我都没和你说过几句话,如果我心悦你,那也能心悦世上每个名声还不错的男人。我与你经历生死,那也是你为拔除边军王家心腹的计谋之一,我不过是个无辜受牵连的。其馀的,我实在与大人你,没关系吧?”
那冷漠的眼神终于让崔君集明白,不是咽不下气,不是故意做给他看,一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是他的欲望作祟。崔君集轻笑起来,频频点头:“是啊,夫人与我,不过就是见了几面的陌生人,我明白了,之後不会再叨扰夫人了。”
这样说着,崔君集还是把手里的匣子放在了离文有晴不远的地上,後退数步道:“一些补身子的药,希望夫人和……沈兄用的上,告辞。”
天还是灰蒙蒙的,文有晴远眺,眼前还是那个会唠叨的阿芦,和那些被火烧死的人,以及连绵不绝的绿色。
太难了,活着,好好地活着,原来这麽难啊。
前脚进了家门,“朝廷下来了召令,沈大人治理无能,即日起调回京城。”新的小侍女低落地说着打听来的事情,她的家人在大火中丧生,她知道沈大人是好官,文有晴也是好人,两人一走,这旬阳还不知道面临什麽样的未来。
文有晴没着急进屋,她接过孩子哄着,孩子还没取名,没来得及,也是文有晴对他没什麽感情,良久才道:“你要跟着我们走吗?”
“去京城可以查出谁放的火吗?”小侍女眼中又是天真又是愤恨。
“可以,但我们不一定能杀得了。”文有晴认真看着她,“你能忍着和他虚与委蛇,等他最虚弱的时候给他致命一击吗?”
“可以,”那小侍女认真地回望着她,“只要结局是能杀了他,怎麽样都行。”
那一瞬间,仿佛有一束电流,一瞬间透过了文有晴的脊背,让她挺直了腰板。看着麦子长起来,固然欣喜。但那种欣喜很漫长,在劳累的劳作里被磨得不像样子。
但恨是真的,什麽报仇之後就会空虚,什麽冤冤相报何时了。
都是那些佛口蛇心的施暴者,茍延残喘的屁话。
文有晴终于找到了她活着的支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