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母子
正堂里檀香氤氲,崔王氏端坐上位,手中拈着一串沉香木佛珠,还是那副菩萨相。她年过四旬,鬓发偶有花白,目光锐利,姿态却慵懒,如同当年去文家退婚时一样,一身暗紫绣金线的锦缎褙子,衬得她贵气非常。
“你要纳她入我崔家门,你自己不觉得打脸吗?”崔王氏声音平稳,却字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脸面?世家若是在乎脸面,怎麽可以爬到如今的位置。背信弃义丶背後捅刀子的事情,哪个官场的人没做过。
“崔家是世家之首,一言一行都代表着门风家声,不可有半分差池。”自从王家几近覆灭,崔王氏对这个本就不亲近的孩子更只剩公事公办。
于私,他覆灭了几乎整个王家,让她没有娘家,没有後盾,她怎麽可以让他顺心。于公,她所倚仗的崔家不能出本点差池,娶一个寡妇,还是当年不要的,这样有辱门楣的事情,根本不可能!
堂内几位站着的嬷嬷收到了崔王氏的眼神,立刻快速且无声地退下,给母子俩留出独处的空间。
人一走,崔君集便撩袍坐在侧首,慢条斯理道:“母亲,孩儿很少求你,也不用求。整个崔家,只有你我荣辱一体,孩儿所想的,便是母亲所做的。”
“你如今在外面呼风唤雨惯了,看来都不习惯在家中说话行事了。”崔王氏满不在意,顺便指桑骂槐,“你做的那些事,我觉得恶心,真是一点不想沾。”
崔君集浅笑,“母亲,这件事我第一个来与你说,是因为你我最亲近,我最信得过你,你也只能信我。我这边欢喜,舅舅的那些儿子们才能在岭南过得舒服点不是吗?”
“你!”崔王氏怒而拍案,几步上前,用尖细的护甲指着崔君集的鼻子,仿佛要把他戳瞎一样,“那是你的舅舅!你简直丧心病狂!”
闻言,崔君集彻底冷了脸,他迎着那尖细的护甲,慢慢站起来,慢慢俯视着这个名义上的母亲。
“母亲,你还是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姓什麽呀。你当年为了王家掣肘父亲,拖得他在朝廷上一直不得志,他宁可常年流连在外室那,也不归家。甚至推出来个比我大那麽多的‘堂哥’——崔于兰,一个私生子,这名字他也配!还想去旬阳与我抢功劳!”
“我一出生,你就时常把我送到王家,让我认舅舅当老师。他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不让我太出色,也不让我太无能。我第一次不顺他意时,就是我去旬阳那次,几千里的路,光杀手就十八波,他要置我于死地。母亲,那个时候,他不是我亲舅舅吗?我的生身母亲!你!你可曾为我周旋过?你可曾担心过我的安危,哪怕有一句关心?”
一字一句,都是他二十几年来的血与汗,他眼中尽是汹涌的怒火和极难察觉的失望和心痛。
他一步一步,把崔王氏逼到了上位。
崔王氏跌坐在椅子上,不敢再看崔君集的眼睛。
崔君集俯视着浑身颤抖的生母,他不懂,也不想探究,她的颤抖到底是为了什麽。他只有最後一句话留给母亲,剩下的,只有对崔家主母的话。
“母亲,我以为,我们都有自知之明。”
旋即,他後撤一步,又恢复成那个谦卑有礼的贵公子模样,他深深一作揖,“只是一件纳妾的小事,低调些就好。叨扰母亲许久,孩儿告辞了。”
不知过了多久,崔王氏终于回神,起身时微微晃了一下,腿已经麻木。她甩开一衆嬷嬷穿过重重回廊,廊外梅花正盛,一树树开得如火如荼,与她一身素净形成鲜明对比。
仿佛一朵即将凋零的春花,误入了时节。
马上就被料峭的春寒吹散。
崔王氏一路狂奔,可她囿于宅院的身体,怎麽可能赶得上崔君集。她跑不动了,嘶哑地唤着“子和!”祈求她的孩子还能回头再看她一眼。
路上的侍卫急忙回避,纷纷散开。
最後,她只能扶着一个廊柱,眼睁睁地看着大门关闭,慢慢滑坐在地,不知不觉中,她早已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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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崔君集格外地黏人,没有之前的花言巧语,一跨进门,就一脚踢上门,把文有晴压在门上抱着。
只是抱着,然後把头枕在文有晴颈窝中,耳边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怎麽了?”文有晴浑身一僵,为了不让崔君集察觉自己的僵硬,她用手顺顺他的头发,轻声道,“不开心飞走喽。”
“我又不是小孩子。”崔君集闷声道,但显然很享受。
就这样抱了许久,灯花炸了几遍,崔君集才动了动,只不过不是松开文有晴,而是和狗一样顺着文有晴纤长的脖子往上嗅闻。
文有晴毫不客气,一巴掌就按着崔君集的脸把他推开,“站直,离我远点。”
崔君集箍住文有晴的手腕,深嗅着文有晴的手掌,嬉皮笑脸道:“站直了。”
抽了两次,手才抽出来,文有晴坐回圆桌前,道:“你少在这给我犯浑,你真的要我跟着你,就八擡大轿把我娶回去。我可在你身上栽过一回,可不信别的。”
“我已经和母亲说了,马上就……”
“当妾?”文有晴直击重点。
崔君集真诚地看着文有晴。“先进了门,之後我自会扶你……”
话又被打断,“男人一张嘴啊,是真的会吹啊。”说着她上手拂过崔君集的脸,目光缱绻挑逗,但心里在想,那样俊美的脸,怎麽内里就全是污浊呢?
崔君集被她的眼神勾得上前,文有晴前倾的身体往後轻轻一仰,他再上前,她在後仰,直到退无可退,两人呼吸相闻。
又往前,文有晴直接用手捂住崔君集的嘴,挑眉笑道:“崔君集,我是什麽样的人,你最清楚,少拿这些实现不了的东西来糊弄我,什麽时候做到了,再来找我。”
崔君集被推了回去,只能讪讪一笑,坐在离她身边最近的小圆凳上,帮她揉着连日画木工图的手腕,柔声道:“这是自然,只不过我日日与你这样往来,传到外人嘴里,恐污了你的名声,叫你不开心。”
手腕的酸痛缓解了许多,文有晴心下稍舒,空着的纤纤玉指无意识地摸着崔君集袖口处的缂丝暗纹,“我如今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都不知道崔大人在外面是个什麽职位了。”
说着说着,她的手又不老实了起来,从袖口一路摸到手臂,再到锁骨与胸腹,慢慢地,似漫不经心,边摸边道:“先帝怎麽死的,我们外面可没有一点消息。那我这麽个小人物的一举一动,谁又会知道呢?不都是凭崔大人的一句话嘛~”
明知是利用,崔君集还是深陷在这样无意识的挑逗里,那只手如同夏日凉爽的微风,若有若无,勾得他往前贴,勾得他袒露自己,与那一缕凉爽纠缠。
一个揽腰,文有晴还没来得及惊呼,就被崔君集水灵灵地抱坐在身上。
姿势暧昧,眼神也极其不清白,崔君集桃花眼里只有小小的文有晴,他轻笑,嘴唇若有若无擦着文有晴的前胸的衣料扬起,
“好,那你总要给我点甜头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