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入府
三日後,崔家的轿子准时出现在小院外。
文有晴只带了一个小包袱,里面是几件随身物品和那纸契约。
小翠欢天喜地跟着文有晴一起到崔府:“大人对小夫人果然上心,这轿子顶上的样式,是八重鸟,最难雕刻的样式。”
轿子确实华贵,轿檐上展翅的鸟确实也精美,文有晴只是轻笑:“又不是他亲手雕的,有什麽上心的?”
新身份,旧庭院。崔府西侧的小苑专门为文有晴翻新了,已经初秋,格式的花草竟还郁葱。
苑名已改为“此间苑”,倒是有几分诗意。
崔君集果然履行诺言,一切按契约安排。丫鬟婆子都是文有晴自己精挑细选的口紧之人。
红烛高烧,流下的泪凝成朵朵嫣红的珊瑚,映得满室生辉,却又因为这过分的安静,显出一种诡异的庄重。
大红的喜字剪得精巧,贴在窗棂丶柜门丶甚至床榻的柱子上,无处不在,宣告着这是一场明媒正娶丶合乎礼法的联姻。
但过于隆重了,这是娶妻的规制。
文有晴端坐在铺着百子千孙被的床沿,凤冠沉重,繁复的嫁衣一丝不茍地穿在身上,层叠的锦绣将她包裹,衬得那张脸愈发精致,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柔弱的阴影。
她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指尖微微蜷着,像受惊的蝶翼,一副全然被动丶等待命运裁决的娇怯模样。
也不是第一次纳妾了,崔君集此刻却有些失了平日里的从容。没有宾客,但他还是喝了点酒,也是为自己壮胆。
他们兜兜转转,名分给不到,但在他心中就是娶妻。费了些周折才求得家族同意,今日每个地方都是他精心布置的,他无比重视,此刻竟有些近乡情怯。
踌躇许久,他才鼓足勇气踏进屋内,迫不及待地挑了珠帘,灯下看美人,更是唇红齿白,眉目如画,恍若梦境成真。
崔君集脚步略浮地走近,带着酒气,却也混着他常用的清冽松香。他在她身旁坐下,床榻微微下陷,两人的衣摆叠在一处,大红映着大红,不分彼此。
“阿晴……”他开口,声音因酒意和紧张有些沙哑,“我……终是娶到你了。”话语里是得偿所愿的满足和几分不易察觉的得意。他伸出手,想要碰碰她放在膝上的手,那手白得晃眼,指尖却透着淡淡的粉,像初春的花苞,让他都不敢用力。
文有晴没有躲闪,甚至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时,几不可察地将手往前递了微毫的距离,恰好让他的指尖完整地包裹住她微蜷的指节。
如同想的有,触感微凉,柔软无骨。
然而,她擡起头看他,眼神却不像她的手指那般冰凉怯懦。那双眼眸清澈得像山涧的溪水,倒映着跳跃的烛光,平静地丶甚至是带着一丝温和的探究,望进崔君集有些迷蒙的眼里。
就这一个眼神,让崔君集心头的燥热和得偿所愿莫名滞了一瞬。
那不是一个新嫁娘该有的羞涩慌乱,也不是全然的顺从,那里面有一种……他看不懂的东西,让他下意识地端正了些坐姿。
她开口,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拂过心尖,每个字却清晰得如同玉珠落盘,“就寝吧。”
“合卺酒,还未饮。”崔君集不急,他每个步骤都要做全,才是全了他的娶她为妻的奢望。他笑了笑,认真地捧起两盏酒杯:“夫人,给。”
他递给她一只,自己拿起另一只。手臂交错,距离极近,呼吸可闻。他看着她微啓樱唇,抿下杯中酒液,喉间细微的滑动都显得极其诱人。他也仰头饮尽,觉得这酒似乎比之前喝的任何一杯都要醇厚醉人。
交杯的瞬间,崔君集感觉心脏都快停跳了,这样近在咫尺的幸福,他为什麽折腾地差点没了。
刚喝完,他就拿过她的空酒杯,顺势与她十指交叉,试图加重握着她的力道,将她往自己这边带。
文有晴没有抗拒他的力道,顺势微微倾身,两人距离更近,她身上清雅的香气一丝丝钻入他的鼻息,让他心神一荡。
“合卺同牢,”她微微偏头,目光扫过刚用过的那对用红绳系着的匏瓜酒杯,眼神里是追忆,“又不是娶妻,怎麽要喝这个。”
她问得轻巧,甚至带点撒娇的语气,可内容全是嫌弃和不耐。
崔君集失了神,这一切太美了,让他忘了来时的路了。他的目光也落在金丝镶嵌的匏瓜器皿。
酒液入喉後,後知後觉返上了辛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