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玄将油灯又向前递了几分,道:“找那只小飞虫?”
荀舒轻轻“嗯”了一声:“总觉得太巧了,刚被虫咬没多久,人就没了。”
“那你仔细找,我就在此处,帮你照着。”
这话像是刚刚吃的透花糍,软绵甜腻,听得荀舒耳垂发烫,像是快要烧起来。她咬了下嘴唇,一瞬间的刺痛驱散脑海中的混沌,她终于静下心来,继续查看面前的边边角角。
桌角处似有阴影,荀舒凑近後方看清是一只蜷缩着的蜂,仰面躺着,翅膀残缺一块,已没了声息。荀舒从挎包中掏出手帕,隔着手帕小心翼翼将那蜂捏起,高兴道:“找到了!”
许是太过兴奋,让她忘记了她此刻在哪里,猛然一起身,後脑勺眼看着要撞到桌案,一旁突然伸出一只手,敏捷垫到她的脑後,温柔包裹住她的头,免受撞击之苦。
手指骨和桌案的碰撞声极为清脆,听着很痛,荀舒一愣,面露担忧:“可痛?”
贺玄将发红的手背到身後,笑道:“没事。可是找到了那只虫?”
荀舒将包好的小虫握在手中,小心翼翼爬出桌案,站在亮堂处,将手中的蜂展示给听到声音围上来的衆人:“这会不会是赵大人的死因?”
冯县丞接过那蜂,细细打量,只见与寻常蜜蜂相比,这只蜂要小上一圈,腹部黑红相间,长得颇为可怖。他看完後,将蜂递给身边人,道:“荀姑娘可是认为这是杀害赵县令的‘真凶’?”
荀舒摇头,说得极为诚恳:“我不知道。我只是想起刚刚他被虫子咬过,想要看看是什麽虫子罢了。我幼时曾在山中住过,认识许多虫儿,可惜找出的这只虫儿,瞧着眼生得很,我从未见过。”
鬼使神差,荀舒转眸望向郑氏所在的角落,却见她缩成一团,浑身颤抖,似乎并未注意这里发生的事。
荀舒转开目光,若有所思。
那蜂转到方晏手中,他仔细看过後,附和着荀舒的话:“这蜂我也未曾见过,会不会是被他人带过来的?”
“不同的山有不同的虫,你们年纪尚小,没见过很正常。”冯县丞捋着胡须,眯起眼睛,又补了一句,“目前还不能确定此蜂与赵大人之死有关,很多事不能下定论。方晏,明日天亮,你持令牌带着这蜂离开赵宅,去查这蜂的来历,务必要确认这蜂是否和赵大人之死有关。”
方晏领命,接过那蜂,用手帕小心翼翼包好,放在胸前妥善保存。
看着方晏的动作,荀舒突然想到什麽,折回她的桌案前,拿过那把没碰过羊肉的匕首,到屋角的香炉旁,掀开香炉盖。
刚刚的手帕已经拿去包那只蜂了,手中再无其他容器,正要去向其他人讨要时,面前出现一方素白的帕子,荀舒擡起头,便瞧见了贺玄笑着的眼:“喏。”
“谢谢。”
荀舒接过手帕,用匕首拨乱打好的香拓,再分出一小堆香粉挪到帕子中包好,而後将匕首收起,小跑着将这包香粉送到方晏手中。
方晏接过,不明所以,荀舒赶忙解释:“既然你我都无事,可证这香无毒。可香道如医道,玄妙得紧,你且去找个厉害的郎中,问问他们这香中是否有相生相克。兴许赵县令的死与这有关。”
方晏恍然大悟,将这布包同那蜂放在一处,生怕撒了一星半点:“还是阿舒聪慧。”
衆人将厅堂的每个角落都细细搜查过,大到桌案上的酒水吃食,小到上药的药瓶,均未查出异样。眼看时间已经不早,冯县丞当机立断,对衆人道:“今日就先到这吧。”他望着四周桌案上的食物,沉思片刻,对一旁的仆役道,“既然没查出问题,这些吃食便先撤了吧。
这命令颇有些奇怪,衆人面面相觑。眼看着仆役听话地上前,准备开始收拾桌上的残羹冷炙,方晏急忙开口打断,神情极为认真:“大人,这样怕是不妥!也许这食物中有银针无法查验的毒物,若此时收拾销毁,恐怕会毁掉重要物证。”
刚发布的命令被否决,冯县丞的眉毛忍不住蹙起,旋即後像是认命似的,叹了口气:“那依方县尉看,如何是好?”
方晏仿佛听不出他话语中的无奈,认真道:“依属下看,应当将赵县令的尸体暂且移出,另找房间安置。这间厅堂应当被严加看守起来,不能随意出入。另外,由于房间中的人都是嫌疑人,需三人或三人以上,方可再次进屋查看。”
这是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视为敌人,严防死守啊!
冯县丞阴沉着一张脸,看着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半晌,冷笑道:“好,就如方县尉所说,将此厅堂封锁,任何人不得再随意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