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从那日後,两人没有见过面,但是孟悬黎却常收到陆观阙在幽室写的陈情书,上面都是他自己罗列的罪行,并批注了相关惩罚。
当孟悬黎看到关于魏渊那份时,有片刻的恍惚。在她的认知里,这两人向来不对付,如今陆观阙却愿意低头向他请罪,甚至还遍请名医,帮他治好了腿伤。
孟悬黎将陈情书放在旁边的炕几上,目光落在那本岭南册子上,这本册子被她一直放在这里,从未动过。
孟悬黎想到陆观阙明日就要出来,咬着唇,拿起来翻了翻。上面画了许多小狸猫,标记了许多去岭南的官道,甚至还有当地常说的方言。
她知道,他费心了。
须臾,她将册子丶银钱丶衣裳丶药物一并藏在了箱底,只待郑婉若的丫鬟借机来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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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孟悬黎午後闲来无事,便让人搬了躺椅,裹着软毯,在廊下赏雪。
谢明檀进来时,见她如此模样,说道:“这东都,也就你这麽有闲心了。”
孟悬黎撑起身子,疑惑道:“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昨夜边关急报,说边关的新主亲自上阵,攻克了我朝两座城池。皇上连夜召见朝臣,说是要让国公爷领兵去援救郑老将军他们。”
“什麽?”
孟悬黎想到他前两日才出来,身子也才刚好,如今去边疆,岂不是去送命?
“你没听错?”她重复道。
谢明檀坐在她旁边,叹了口气:“我今日来找你,就是要把这事告知你。说不定,他们过几日就走了。”
孟悬黎盯着眼前的雪花,淡淡道:“我知道了。”
“悬黎,悬黎阿姐。”谢明檀握住她的手,“国公爷的身子,你就一点也不担心?”
“陛下让他去,我担心,也没什麽用。”她闭了闭眼,“你怀着孕,日後就别乱走动了。”
谢明檀知道孟悬黎对陆观阙还有心结,也不强留,回道:“我知道,我这不是怕你……怕你担心。”
“担心如何,不担心又如何。”孟悬黎起身,看了谢明檀一眼,深深叹气,“明檀,谢谢你把这件事告诉我。”
“你先回去吧。”离开东都的事,孟悬黎没告诉她。
谢明檀知道他们有隔阂和矛盾,但她却觉得,他们之间,应该还有挽回的馀地。
见孟悬黎这般,谢明檀也不好再劝,叮嘱道:“好,你若有事,及时派人去何府通知我一声。”
孟悬黎点点头,谢明檀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傍晚时,孟悬黎见书房迟迟没人回来,便派扶摇去打听宫里的事。扶摇还没出门,陆观阙就进来了。
他关上门,深吸一口气,走到孟悬黎身前。孟悬黎放下书,擡眸对上他的眼神。
这一眼,是两人从幽室之後,第一次对视。
窗外雪花簌簌落下,微黄的光影落在孟悬黎的发丝上,从前那些冰山般的疼痛似乎在分崩离析。
“有件事要给你说。”陆观阙率先开口。
孟悬黎知道是什麽事,回道:“你必须要去吗?”
陆观阙“嗯”了一声:“你担心我吗?”
“没什麽担心的。陛下让你去,你去就是。”孟悬黎避开他深邃的眼神,将目光放在香炉上,“只不过,你这一去,就赶不上和郑小姐的婚事了。”
陆观阙轻声说:“早和你说过,那是假的。”他拂袖坐在她对面,试图接上她的视线。
孟悬黎避开,索性垂眸,不看任何地方:“你什麽时候走?”
“七日後。”
孟悬黎默然,眼神凝滞,想到了死尸成山的场景:“战场刀枪无眼,你好好保重。”
话音落下,久久无回响。
孟悬黎趿拉着鞋,发丝垂落,转身离去。
几乎是同时,陆观阙抓握住她的手腕,慢慢靠近她的後背:“有你这句话,我一定好好活着。”
孟悬黎无波无澜:“嗯。”
“之前你说,你原谅我了。但我觉得,感情上的伤害,你还有没有原谅。”
陆观阙想抱她,但还是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很久以前,冬日的时候,我们第一次相遇,你在雪地里救了我。後来,我们成婚,也是在冬日,互相拥抱,你说你心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