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雕烟霏俯身靠近:“我在。”
“那个年轻人。。。还留下了一样东西。。。”多吉坚赞气息微弱,“在我枕下的暗格中。。。他说,只有你能看懂。。。”
漆雕烟霏立即在枕下摸索,果然发现了一个隐蔽的暗格。打开後,里面是一卷用油布包裹的纸张。
展开油布,她倒吸一口冷气——那是一张精细的人体解剖图,描绘着骨骼丶肌肉和内脏,旁边用藏文和汉字标注着各种注释。而在图纸的右下角,又是那个熟悉的笔迹:
“知其死,方能知其生。——致我的烟霏”
漆雕烟霏的手开始颤抖。这张解剖图的精确程度远超这个时代的医学认知,而那句“知其死,方能知其生”正是她当年对扎西平措说过的话。
那时他们刚相识不久,他问她为何选择成为天葬师。她回答说:“知其死,方能知其生。只有理解死亡的真相,才能明白生命的可贵。”
“父亲!”嘉措的惊呼将漆雕烟霏从回忆中拉回。
多吉坚赞的呼吸再次变得急促,眼神开始涣散。
“报丧者。。。”他紧紧抓住漆雕烟霏的手,“请。。。为我举行天葬。。。”
漆雕烟霏点头:“我答应你。”
多吉坚赞的脸上露出一丝解脱的微笑,然後缓缓闭上了眼睛。
帐篷内一片死寂。嘉措跪在父亲床前,肩膀微微颤抖。帐篷外的族人们似乎感应到了什麽,低沉的诵经声渐渐响起,如潮水般弥漫整个营地。
漆雕烟霏静静站立片刻,然後开始为多吉坚赞净身丶更衣,准备天葬仪式。这是她的职责,也是她对死者的尊重。
在整理多吉坚赞的遗物时,她在族长贴身的口袋中发现了一封密封的信函。信封上写着:
“致报丧者漆雕烟霏亲啓”
她拆开信封,展开信纸。信中的内容让她屏住了呼吸:
“烟霏,
若你读到这封信,说明我已离世,而你也如约而至。
那个年轻人——我想你知道我说的是谁——三年前来到我的帐篷。他告诉我,你一定会来,而你的到来,可能会为我们家族带来一线生机。
他说,他在寻找一种方法,一种能够打破生死轮回的方法。他提到了一种名为'重生之花'的植物,据说生长在雪山之巅,圣湖之畔,千年开花一次,能够净化血液,治愈顽疾。
他说,这种花或许能救我们家族。
我不知道他是否找到了那种花,也不知道他如今身在何方。但他让我转告你:'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转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如今,我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生,只为与你重逢。'
愿佛祖保佑你找到他,也愿你能找到治愈我们家族的方法。
多吉坚赞绝笔”
漆雕烟霏将信纸紧紧攥在手中,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重生之花。打破生死轮回。这些听起来像是神话传说中的内容,但如果是扎西平措说的。。。
她想起当年他死後,她将他的遗体天葬时,确实在附近看到过一种从未见过的白色花朵,花瓣如水晶般透明,在雪地中几乎难以辨认。当时她沉浸在悲痛中,没有多加留意。
难道那就是重生之花?
第二天清晨,天葬仪式在康巴家族的天葬台举行。
漆雕烟霏身着正式的天葬师服饰,面戴绣有神秘图腾的面具,手持金刚杵和天葬刀,在桑烟缭绕中诵经。
多吉坚赞的遗体被安置在天葬台中央,族人们远远围坐,低声诵经。嘉措站在最前方,面色凝重。
当漆雕烟霏开始处理遗体时,她特别注意了多吉坚赞的骨髓情况。果然,与她的推测一致,骨髓颜色异常,质地如胶冻。
这证实了她的诊断:这是一种影响骨髓造血功能的遗传性疾病。
在天葬过程中,漆雕烟霏注意到嘉措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她手中的动作。那眼神中不仅有悲伤,还有一种决然。
仪式结束後,族人们陆续返回营地。漆雕烟霏正在清理工具,嘉措走了过来。
“我决定跟你一起去雪山。”他直截了当地说。
漆雕烟霏擡头看他:“为什麽?”
“两个原因。”嘉措的表情严肃,“第一,如果那个年轻人真的找到了治愈我们家族疾病的方法,我必须知道。第二。。。”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我梦见了我父亲。他说,那个年轻人需要帮助。”
漆雕烟霏静静注视着这个刚刚失去父亲的年轻人。他的眼神坚定,与几天前那个冲动鲁莽的继承人判若两人。
“雪山很危险。”她说。
“我知道。”嘉措点头,“但我熟悉那条路。每年我都会带族人去圣湖朝拜。”
漆雕烟霏思考片刻,最终点头同意:“我们明天出发。”
当晚,漆雕烟霏在帐篷中整理行装。她将多吉坚赞的信小心收好,又把那幅画像和解剖图贴身收藏。
解剖图上那些精细的标注让她不禁疑惑:扎西平措从哪里学来这些知识?作为转世灵童,他接受的是佛学教育,而非医学。更何况,这种精确的人体解剖知识,在这个时代几乎无人掌握。
除非。。。
一个大胆的猜想在她心中形成:除非那个留下线索的人,根本不是她认识的扎西平措,而是来自另一个世界丶另一个时空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