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杉林
漆雕烟霏的手指颤抖着抚过那行墨迹,仿佛能透过纸张触摸到书写者的温度。三个月前——这个日期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心中尘封已久的情感闸门。
“这是什麽?”嘉措的声音从身後传来,将她从恍惚中惊醒。
她迅速合上笔记,藏入怀中:“没什麽,一本旧日记。”
嘉措狐疑地看了看她,但没有追问。他环顾小木屋,摸了摸桌上的灰尘:“这里至少荒废了十年以上,不可能是三个月前有人住过的地方。”
漆雕烟霏没有解释。她再次打开抽屉仔细检查,在最深处发现了一个小巧的金属物件。那是一个精致的转经筒造型的吊坠,只有拇指大小,却雕刻着极其精细的图案。
她认得这个吊坠。那是扎西平措成年礼时,寺庙住持送给他的礼物。他曾说过,这是历代转世灵童传承的信物,据说是由天外陨铁打造,具有神秘的力量。
可是,这个吊坠明明随他一同在天葬中化为乌有,怎麽会出现在这里?
“我们该继续赶路了。”嘉措在门口催促,“天黑前必须穿过这片红杉林,否则可能会迷路。”
漆雕烟霏将吊坠小心收好,最後看了一眼这个小木屋,然後跟着嘉措离开了。
走出木屋,她注意到门框内侧刻着一行小字,刚才因为光线昏暗没有看见:
“时空在此交错,生死在此轮回。——扎西平措”
她的心跳再次加速。时空交错?生死轮回?这些词语不像是一个普通藏传佛教徒会使用的表达。
一路上,漆雕烟霏沉默不语,脑海中不断回响着笔记和刻字的内容。如果扎西平措真的还活着,而且是在三个月前留下了这些线索,那麽八年前死在她怀中的那个人又是谁?
“你看那里。”嘉措突然勒住马匹,指向不远处的一棵特别粗壮的红杉。
那棵红杉的树干上,密密麻麻刻满了藏文。走近细看,漆雕烟霏发现那些文字组成了一首完整的仓央嘉措诗歌:
“那一刻,我升起风马,不为乞福,只为守候你的到来。
那一日,垒起玛尼堆,不为修德,只为投下心湖的石子。
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啊,不为修来生,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而在诗歌的最後,有一行新鲜的刻字,与木屋中笔记的笔迹完全相同:
“烟霏,我在这里等过你。——扎西平措,三个月前”
漆雕烟霏伸手抚摸那些刻字,感受着树皮的粗糙质感。这一刻,她几乎可以肯定,扎西平措确实还以某种形式存在着。
“这不可能,”嘉措摇头,“这些刻字看起来是新的,但这棵树我去年朝圣时就见过,当时树上并没有这些字。”
漆雕烟霏没有回答。她开始意识到,她所遭遇的,可能远远超出了常理可以解释的范畴。
傍晚时分,他们抵达了红杉林的边缘。前方是一片开阔的山谷,远处雪山的轮廓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清晰。
在山谷入口处,他们发现了一处玛尼堆。这不是普通的玛尼堆,而是由无数块刻满经文的石头垒成,至少有一人多高。
更令人惊讶的是,玛尼堆的最顶端,放置着一本《仓央嘉措诗传》——与漆雕烟霏随身携带的那本一模一样。
她取下那本书,翻开封面。扉页上,是她熟悉的笔迹:
“烟霏,如果你找到这里,请沿着玛尼堆指示的方向前行。每一个玛尼堆都会带你更近一步。
记住,时空并非直线,而是一个轮回的圆。我们终将重逢。
——永远爱你的扎西平措”
嘉措看着这一切,表情越来越凝重:“报丧者,这到底是怎麽回事?那个扎西平措到底是什麽人?”
漆雕烟霏望着远方的雪山,轻声道:“他是一个我本以为已经永远失去的人。”
“但他八年前就死了,不是吗?”嘉措追问,“你亲口告诉我,你亲眼见证了他的死亡。”
漆雕烟霏抚摸着手中的诗集,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是的,我亲眼看着他停止呼吸,亲手将他的遗体送上鹰鹫之口。但现在。。。现在我不得不怀疑,死亡也许并不是终点。”
夜幕降临,他们在山谷中扎营。漆雕烟霏坐在篝火旁,再次取出那本在玛尼堆上发现的《仓央嘉措诗传》,仔细翻阅。
在书的最後几页,她发现了一些奇怪的注解。那并非诗歌本身的内容,而是对诗歌的解读,但使用的语言和概念却与她所知的任何佛教理论都不同。
在一首名为《信徒》的诗歌旁边,扎西平措(她确信那是他的笔迹)写道:
“时间和空间都是相对的。过去丶现在和未来同时存在,就像经文中的轮回,但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复杂。
如果能够找到时空的节点,就能穿越生死界限。
我在寻找那个节点,为了回到你身边。”
漆雕烟霏皱起眉头。这些概念对她来说太过陌生,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知识。
她继续翻阅,在书的最後一页发现了一幅手绘的地图。地图标注了从红杉林到圣湖的路线,沿途有七个玛尼堆作为标记。而在圣湖的北岸,有一个特别的符号,旁边写着:
“时空节点所在地。月圆之夜,湖水倒映雪山之巅时,门户将开啓。”
地图的日期,同样是三个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