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贾兴国总是正确的代表,他很少会忤逆父母,父母提什么要求,他几乎不做他想,便上赶着答应,并还时不时的督促弟妹少与父母争论。
“父母子女,只这么一世的缘分,我们要且行且珍惜。”
贾兴芳觉得大哥贾兴国多少有些愚孝,赵只今跟任准与他接触了两次后,却觉得不然。
赵只今这么评价贾兴国,“愚不见得,懒才是真相。”作为子女,她其实很能代入这种懒,实在是劝服父母,让他们听从自己的一些想法太难了,这个时候,假装顺从便成了不得已的上上策。
只是她认为,贾兴国的懒中更多的还是不上心,他的关心永远只落在嘴上,哪怕是很简单的行动也鲜见落实。
“他来了两次,每次都摸着贾大爷那薄薄的床垫说住这应该挺凉,改天给送给电热毯来,可你看,这么多天过去了,电热毯有影儿吗?”
赵只今埋怨间,却看见任准从刚收到的包裹里拆出个电热毯。
“还真有,对不起。”
赵只今立马道歉,任准一面去帮贾大爷重新铺床,一面说:“我买的。”
这下,赵只今气到拍大腿了,“是不是,是不是,你也觉得他是靠不住的对吧!”
她很想把花大妈拉来,告诉她,生孩子这事有时候跟和尚挑水是一样的,多了反而靠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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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看似是件门槛很低的事情,有手机,有账号,会说话,哦不,甚至不会说话也行,有许多直播不就是直播自己吃饭甚至睡觉嘛。可真正实践起来,却是入不完的门道,特别是,他们的直播并不是冲着爱好纯做分享,他们是要卖货的。
赵只今每个白天忙完陪诊后,晚上便会钻进贾大爷的薪爱新衣店,拉着贾大爷一起研究那些流量主播的卖货技巧,有时候吴大爷也会溜过来和他们一起组成学习小组,还有任准,也被赵只今时不时的召唤过来充当最勤勉的劳动力并给予战略支持。
“你多听听画外音,到时候场外就交给你了,你要负责发布链接,还要配合贾大爷他们调动现场氛围。”
赵只今给任准布置了颇为艰巨的任务,同时还用入股忽悠任准买了不少直播设备,包括补光灯、声卡、高清摄像头和直播大屏。
任准问:“我这入股能得到什么?”
赵只今大言不惭:“一段特别且难忘的人生经历。”
任准呵呵一声,但终究是又一次的口嫌体正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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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经过了多次彩排,第一次正式的直播在一个热闹的晚八点准时拉开了序幕,在这之前,赵只今写了个直播稿,像督促小学生温习一般让贾大爷和吴大爷一遍遍的背诵,并还就他们展示服装时的站位、走位和手势反复进行了彩排。
是的,花大妈说什么都不肯出境,最终只得是贾大爷跟吴大爷上场。不过花大妈最终还是没能抵挡住这新鲜,和许红云许大妈一起参与了选品。
贾大爷进的那些货参差不齐,有质量款式都不错的,还有些一看就是积压款,但赵只今也不好全都根据自己的品味来挑选款式,因此便拉来了花大妈跟许大妈,只是两位大妈的穿衣风格非常迥异,花大妈热爱穿色彩丰富的衣服,许大妈则是黑和灰的代言人,她们没有攀比,只有排斥。
花大妈一看见许大妈,便皱着眉,问:“你的这些丑衣服怎么还没烧掉啊?”
许大妈也没有客气的,反呛说:“你谁啊?抱歉只看见乱糟糟的一团,花了我的眼。”
赵只今属于没做好背调,拉来了一对冤家老姐妹,只得是有苦自己咽,她努力地在其中做调和,终于用一段围绕‘彩色的灰色的自信的就是最美的’言论让两人暂时停止了争论,不过她们在行动上却是没有任何妥协,在这并不团结的共同努力下,最终……赵只今看了眼衣架上的衣服,只能说,虽然风马牛不相及,但好歹保证了多样性。
“倒数五个数,五、四、三、二、一……”赵只今蹲坐在屏幕前,做着开播前的倒计时。
而贾大爷、吴大爷虽然彩排时都是器宇轩昂,一副大爷我是见过风浪视直播小菜一碟的模样,但当补光灯投射过来,镜头也开始闪烁,两人都不由地感到局促。
“那个……”贾大爷更是连开场白都忘得一干二净,开口就掉了链子。
“这个……”吴大爷也是跟着一起宕机。
一旁赵只今见状,不由懊恼,她竟然忘记了准备提词器,不过眼前的状况还未得到解决,新的状况就又出现了。
“哎呦我去。”贾大爷的下一句话也还是没按照台本走,他望着直播大屏中自己那张打了腮红铺了眼影画了口红的脸,以及那双比例失衡的大长腿,立马吓得往后退了半步,“这什么怪物啊!”
无独有偶,各自在家刷着手机的花大妈、许大妈也被屏幕上那两个熟悉的陌生人吓到了,这回她们的审美倒是很一致,“我去这糟老头子,怎么这么丑。”
090他们准备的很充分,撤退的也很迅猛,抛盔弃甲,梦想不再
本月服装店营业额:699元,利润:不提也罢。
本月直播最高观看人数:0,销售量:这不很明显吗?
其实有三件事情,一早便预示了贾大爷的服装生意和直播事业短期之内都不会发展的太好,甚至于惨淡。
第一件事情,贾大爷租的店面已经空了快半年了。
第二件事情,差生文具多。
第三件事情,差生的文具全部购于闲鱼,是从被淘汰的差生那里淘汰得来的。
这三件事情中,有很玄学的一面,也有很现实的一面。总之,实体经济愈发无力,做着靠时代快车起飞美梦的人也不在少数,
他们准备的很充分,撤退的也很迅猛,抛盔弃甲,梦想不再。
赵只今被时代眷顾过,却也挡不住命运的戏弄。眼下,已不是最好的时代,命运嘛,则照旧让人连哭泣都得隐忍。她感恩时代,却也知光景不会永远那样好,她认命吗,或许吧,可认命的姿态也不见得只能是狼狈的消极的。总之,翻着这个月并无什么可翻的业绩流水,赵只今仍是想再做一些努力。
她又不间断的研究了人气主播的直播技巧,然后发现,技巧这东西有时候跟人气相辅相成,越有人气,技巧越成熟,越没人气,技巧越生疏。实践出真知,想要获得发财的知识则先要获得第一桶金,好得到实践的机会,这真是个完美的不欺人的闭环。
再接着,她还找来了祝清,想着做女装,让两个一看就是钢铁老直男的大爷们看店和直播,观感上虽然新奇,但总归会让大部分消费者望而却步。
祝清就不一样了,漂亮,大气,气质佳,什么衣服上身都是好看,一定是能勾起些大家的消费欲望的。
起初,祝清答应的非常爽快,她性格总是温和,另一面,身上又自带一块挡板,而她总是表现得像要往挡板后藏匿一般,所以赵只今对她没做犹豫的救场还挺吃惊,她原本是做了下大功夫去劝说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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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清其实是犹豫的,她不是腐朽,而是真心抵触去‘抛头露面’,这话说起来连她自己都有些想要发笑,当初她在舞台上唱歌跳舞时,是万万没想到自己有天会惧怕镜头的。但她仍想去尝试一次,既然已经走了出来,既然已经决定接下来的人生不再受限只随着第一个冒出的最强烈的感受去过,那么有些心坎儿就必须得试着去跨过。
而且,她已经在不知不觉离开家乡离开过去,走了很远的一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