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局面多多少少朝不可控发展,一桌子或明或暗视线齐刷刷地观察某处动向,一致默认那头憋着什麽坏招。
其实方轻茁蛮冤的,冷脸惯了,这也是他在一堆陌生人前的社交保护色,扪心自问,有被沈千澍冒犯到吗?答案是不屑意味的怎麽可能,毕竟要跟他比恶劣,简直小儿科,他还能说出更刻薄更戳心窝子的话。
他是锱铢必较的商人本性没错,但也不是样样都爱算计,这样活起来太累,凡事讲究轻重缓急,尤其还得权衡机会成本,好比现在,相较受到的无关紧要蔑视他更关心的是右斜方的一道鹅肝酱藕,鲜鹅庄的招牌之一,为什麽骆姝不夹那道菜,他特地转过去的,为什麽呢?胃口不好?或者那菜有问题?没道理啊,当年,她可爱吃了。
他满脑子被这个问题所占据,正欲开口询问究竟是哪里不合口味?
忽地一阵闷咳打断了他接下来的所有动作与思绪。
寻声望去,发出咳嗽声的骆姝拳头抵在唇边,短促的四目相接,却饱含深意。
方轻茁瞬间懂了,警告,不许他人身攻击。
满腹狐疑升级为妒忌眼红。
这沈千澍到底给她灌了什麽迷魂药,竟这般护着他,明明主动撩架的人是他。
骨子里的小心眼发作,方轻茁摔下倒映出他半张臭脸银叉,头也不回地愤然离席。
“去哪啊你?”见状,庄赫不明所以地叫住他,绷得老直脖颈也追随他背影转了九十度。
“买单,哪凉快呆哪儿去。”方轻茁停下脚步,保持要走的姿势不变,微微回头,话虽是应答庄赫,但眼光实打实落在骆姝身上。
一秒,两秒,三秒,她依旧无动于衷,宁肯盯着面前的破碗也不愿施舍一个眼神。
方轻茁自取其辱,几近没招了地撤回视线黯然退场。
纵观全局结束,夏以茉低低笑了声,提公筷夹了块鹅肝酱藕送进骆姝碗里。
看着空了许久的碗里多出块食物,骆姝不解,回以疑惑表情。
夏以茉不答反问:“不爱吃吗?我看你瞟了这菜好几回。”
散场後,骆姝搭庄赫的顺风车回家。
夏以茉陪骆姝坐在後排聊天,话题很密从细数这些年深城的变化到老生常谈的共同好友,庄赫好几次想打岔都没成功。
“什麽?佳倩要结婚了?”
“嗯,下个月30号。”夏以茉双眸让笑意点亮,翻出手机的聊天记录给她过目,“到时候咱俩一起去。”
骆姝多少有些意外,陡地噤声,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的问题,她知道谷佳倩谈了一个男朋友,感情稳定,常发朋友圈秀恩爱,但不知道她已经定下日子。
沿途成排路灯照亮昏暗车厢,夏以茉像是看穿她的自责心思,柔声开解:“佳倩不是故意不通知你,如果不是有人和庄赫通气,我们都以为你没回来。”
“是啊,这个我可以作证。”庄赫举手适当补充,“上次和她见面,三句话不离你。”
掌握了话语权,也不忘替好哥们儿探探口风,“对了,骆姝学妹,那什麽时候喝你喜酒,我好提前准备大红包。”
骆姝一头雾水:“为什麽这麽说?”
庄赫单手握方向盘,佯装惊讶:“啊,刚才那位小帅哥不是你新男友?”
“不是。”
这一刻,庄赫宛若过年冲业绩,昧着良心到处撮合媒婆:“我看你俩挺般配的。”
骆姝不带犹豫:“不是,我和他只是好朋友。”
庄赫如释重负,满意地直点头,口若悬河:“也是,咱们骆姝学妹这麽优秀,找男人可得擦亮眼了,再不济也得按照我哥们儿那样的找,记得女朋友忌口,不玩暧昧对待感情专一还知错就改,为了哄女朋友开心戒烟戒骄戒燥,每天几个报备电话腻歪,创业初期天天敲代码开会忙得不可开交,也硬生生挤出时间陪对象吃食堂压操场。”
插不上嘴的连珠炮下,骆姝抠手指的小动作僵滞,眼睫微妙地连眨两下,难以言状的复杂感情在心间肆意横行。
寂静夜里听觉尤为灵敏,旁人不经意谈到的交往细节,她听起来却恍如隔世,如同底下观衆,身临其境地观看了一场漫长的烂尾电影。
“庄赫,就你话多。”瞧着前头行云流水的项庄舞剑操作,夏以茉环胸,半戳破半留馀地,“合着你那哥们儿就没犯过错。”
庄赫心虚地摸了摸鼻头:“哎呀,我就是觉得今晚这饭吃得不尽兴,改天我们单独约一次。”
“没吃饱还是没喝足?”
“不是。”
“那就专心开你的车。”
“得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