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思考过後决定发给最没有威胁的庄赫。
半分钟後,他收到一个字:【滚!】
方轻茁心满意足,撇下手机定睛在厨房,骆姝系上围裙,动作利落地开火烧水,切葱花。
水汽氤氲中,他记起有一回发烧,她也是这样忙前忙後地熬粥。
那晚送她回学校,到家後,他特地尝了尝,发出疑问:是不是只有女朋友做的白粥才是甜的?
小馄饨在沸水中翻滚,骆姝捞出倒进调好紫菜和虾皮的汤底,撒上葱花,淋了几滴香油,香气很快弥漫开来,她端着小馄饨来到客厅,发现方轻茁盘腿坐在地毯上,一头茂密的黑发依然没吹,眉头不禁一皱:“你头发怎麽还没吹?”
“不碍事,一会儿自己就干了。”方轻茁接过她手里的瓷碗,用勺子轻轻搅动。
“小心烫。”骆姝提醒道。
方轻茁舀起一颗薄皮馄炖,吹了吹:“我喂你。”
骆姝不饿,但方轻茁很坚持,高举汤匙势必要喂她:“就一个。”
一口热馄饨下肚,骆姝身体暖烘烘的,她目不转睛地注视方轻茁的朵颐吃相,睫毛在灯光下投出细密的阴影,衬得眼尾的那颗小痣分外醒目。
她突然叫他名字:“方轻茁。”
方轻茁举目:“嗯?”
骆姝:“你知道当年我为什麽要背着你离开吗?”
闻言,方轻茁放下汤匙,不知所措地舔了舔唇瓣:“大概知道,我伤害了你,你让我感同身受。”
其实骆姝不太愿意回忆往昔:“你出车祸住院的那段时间,我每晚都在反思自己有多笨有多傻,哪怕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甩脸色,阴晴不定,我也觉得能和你在一起很幸福,真的很幸福,可现实和我开了个大玩笑,看着你宁愿伤害自己也要挽留这段感情,你变得越来越不像方轻茁的时候,我意识到该离开了,刚到苏黎世的第一个月,我以为我能很快忘记那些不愉快,就像是一种心理安慰,远离了你就远离了让我痛苦的源头,但事与愿违,很难,真的很难,我很难再有爱一个人的勇气和信心。”
方轻茁的喉结紧张滚动:“既然你还没有彻底放下,为什麽还要选择和我在一起生活,是那场意外吗?”
“因为我爱你。”骆姝陡然打断,坦坦荡荡地直视他的英俊眉眼,“二十岁的骆姝会觉得自己又傻又笨,但二十六的骆姝只会觉得是自己爱得很真诚,爱得很深刻,她不後悔。”
“人和人的缘分本就薄如蝉翼,我们不应该苛责过去的自己。”
不知不觉,馄炖升起的腾腾热气模糊了方轻茁的视线,骆姝说不後悔,骆姝说还爱他。
他扶额,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馄炖,可碗里的热气熏得他眼泪一颗一颗地掉,掉进他的油汤里,掉进他的汤匙里,再融在他的舌尖上,他大口大口地吞咽,把压抑已久的酸涩消化进胃里。
“我做错了事,你惩罚我是应该的,我从来没有过怨言,只要你心里还有我……”
他的尾音微微变调,後话悉数卡在喉间。
似被眼下的氛围感染,骆姝眼球一酸,她仰面憋回泪意,然後牵住方轻茁放在桌沿握成拳头的手腕:“十月份我出差的时候,顺便偷偷去探望了一下侯思思,她成家了,还有一个可爱的宝宝,反观我这几年,背负噩梦缠身,背井离乡的这几年,我究竟得到了什麽?自始至终她没有一句道歉,思前想後蛮不公平的,把她的那一份错加倍地安在你的头上。”
“你说你债台高筑,那我愿意为你买单。”
方轻茁被她後来的这句话勾起一辈子的委屈,紧接,克制过的呜咽从紧闭的唇缝里溜出,不过这次他没选择在她面前落泪,而是背过身,尽管用双掌捂住脸,也抵不过泛滥的泪水从指缝流出来。
骆姝静静地陪在身边,等他哭够了戳戳他後背:“现在你过来抱抱我,过去的事就算翻篇了。”
没等她张开手臂,方轻茁一头扎进她怀里,好歹知道自个重,没往她身上真的靠。
偶然想起某人刚吃完小馄炖,骆姝本能地推开,随後,方轻茁的脸被捧高,挂在眼睫上的眼珠一一被抹掉,俩人在一片朦胧中对视:“原来你这麽爱哭啊?”
方轻茁语不成调:“我……这是……”
骆姝两眼弯弯地开玩笑:“方轻茁,你怎麽哭成狗叫了?”
方轻茁哭笑不得:“才不是,明明是你切了姜末,还坏心眼地往我眼里怼,辣的。”
小动作被发现了,骆姝有恃无恐:“怎麽办,你要被我欺负一辈子了。”
方轻茁的眼泪彻底决堤:“真的可以一辈子吗?“
骆姝认真点头,这几年得过且过的省略号,她打算画上斩钉截铁的句号。
“过去的事算翻篇了,那你也肯原谅我了吗?”方轻茁的眼眶还蓄着水雾,彷佛她要拒绝的话他就敢掉下。
骆姝审视他这番抠字眼的谨慎模样,故意装出为难的表情:“以後还敢不敢学囚禁那套?”
“不敢了。“
“以後听谁的话?”
“你的。”
“非要我原谅你?”
“嗯,我心里踏实点。”
“你能为我做三件事,我就原谅你。”
自那晚开始,方轻茁睡得特别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