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顿了顿,一脸懊悔:“我当初应当把你和应观留在山上的,如今你们也因为我陷入乱局了。”
“这是何意?”萧婉儿奇怪。
“我在占卜中看到日後临淄王登极,他在位期间大唐生乱,由盛转衰,生灵涂炭。此後我以天衍术寻求改变之法,可百般推演都指向同样的结局。如今秘法时限已到,我的大限也到了。”
说到此处,他又是一阵气喘,好半天才缓过来。
“我看到应观成了临淄王的心腹,手上沾满鲜血,也看到临淄王在位多年後做尽各种荒唐事,于公于私皆是昏聩暴虐之君,我应了新帝的任务,也想改变这个未来,但终究无能为力,只能将此任务托付于你,无论如何也要阻止临淄王登位。鸣音没有卷入这团乱局中,待我死後,你便尽早让他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好的,”萧婉儿应下,“那师父可在未来中看到我?”
“没有,”流云摇头,“我在占卜中看不到你的未来,所以我才将此事托付于你。天衍术是自我碧云观第二代住持开始只有每代住持才有资格学习的术法,我死後你便是碧云观新一任住持。我给你们带来了这麽大的麻烦,算不上一个合格的师父,从今以後,碧云观就要靠你了。”
“师父放心,我会好好做的。”
见萧婉儿应下,流云也耗尽了精力,就赶她离开了。
萧婉儿从流云所在的宫室中走出来後便一直浑浑噩噩,她依着曾经的习惯无意识地走到家门口。停在家门前时,门恰好打开,露出柳鸣音的脸。
“师姐今天回来得有些晚,”他看萧婉儿状态不对,牵着她的袖子带她走进正屋,“可是遇到了什麽麻烦?不论有什麽麻烦,都先吃晚饭。”
正屋内,晚饭早已做好,裴应观也已经坐在案旁。见人终于到齐,三人安静地吃起晚饭。
“今天夜里可能会有人来,”吃完饭後,萧婉儿说道,“宫里的人,你们做好准备。”
她的声音很虚弱,让裴应观和柳鸣音都揪起心来。
“师姐没事吧?”柳鸣音走到她面前,抓起她的手腕,手指搭在她的脉上,“没受伤也没生病啊。”
裴应观在一旁倒是想到了重点:“可是找到师父的下落了?”
萧婉儿艰难地点点头,感受到四道灼灼的目光。
看着萧婉儿糟糕的状态,便是再蠢的人也能猜到什麽,裴应观之後便追问:“师父现在到底如何了?”
萧婉儿想起师父在太初宫交代给她的话,看向裴应观的眼神也无比复杂,过了许久,她才艰难地说:“等宫里来人,师兄便知道了。”
当天夜里,一代脱凡境强者,当世最强修士,流云,陨落于太初宫中。死时三个徒弟俱不在身旁,反而是皇帝丶皇後丶上官昭容三人守在身边。
确认他死亡後,皇帝叫来心腹太监,将早已拟好的圣旨交到他手里:“将此圣旨传给流云仙长的三位高徒。”
传旨太监来到安业坊时,三人早已做好准备,将人迎进院里。太监张开明黄的圣旨,念出一大段对流云的赞美之词,而後诵读他在李唐一朝的功绩:协助彼时还是太子的皇帝铲除奸佞,为大唐占卜国运。最後,太监转述圣旨上皇帝给予他的死後哀荣:追授前凤鸣卫统领流云为神龙卫统领,追封流云为开国伯。
太监念完圣旨,侧身让开,便有宫人擡着棺材走进院里,这棺材用上等的楠木打造,里面躺着的正是流云。
“三位仙长的师父仙逝,想必心中悲痛。陛下体恤,允三位仙长一月假期,操办葬礼丶安葬流云仙长。此外,流云仙长仙逝前留下一封信,乃写给三位仙长的,杂家奉陛下之命将信转交三位仙长。”
裴应观上前接过信,道:“多谢大人。”
任务完成,传旨太监拱手告辞。萧婉儿三人顾不上流云的信,先将棺材放进正屋,而後开始布置灵堂。
布置完毕後,三人才有时间展开流云留下的信。信上先是明确交代萧婉儿继任碧云观住持,而後指出三人在修炼上的不足,最後嘱托三位弟子互相扶持,共振碧云观。
萧婉儿拿着信纸,一道符文突然显现在信纸上,上下跳动後挣脱信纸的束缚,化为一道流光进入萧婉儿脑中。萧婉儿不受控制地站起身,以入道境修士无法达到的速度冲进藏书阁,直奔最角落,一番毫无规律地触碰後打开一个暗格。暗格里是一个木匣,打开木匣,碧云观的住持令静静地躺在里面。
萧婉儿拿出令牌,划破手指,将血滴在令牌上。令牌顿时大亮,飘出木匣,悬停在萧婉儿面前。一道流光自令牌而出,钻入萧婉儿脑海中,本是一本闭合书籍的天衍术顿时打开,萧婉儿登时便将其掌握。只是这段记忆又在令牌发出的流光所凝聚的笼子中,萧婉儿有预感,一旦笼子消失,天衍术相关的记忆也会半点不留。
这些经过说着漫长,却只发生在一瞬间。知道住持令落入萧婉儿手中,裴应观和柳鸣音才跑到藏书阁门前。
看到拿着已认主的住持令走出藏书阁的萧婉儿,二人皆道:“见过住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