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乌鸟私情
玄鹤堂内烛火闪烁。
医圣松鹤子听着易容术的描述,微微颔首,解释说这是开刀易容,是彻底的改容换貌。风延远想象不到还可以这样易容,却又提到那令主母容颜回春的秘药。松鹤子便点头说以前墨云堂有可生肌的药,可使容颜回春。
“惜哉墨云堂!哀哉药神墨辰啊!”松鹤子感慨道。
云鸢听着心弦微颤。
这是这段日子来,她第二次听到父亲的名字了。父亲精于药理,但若论起医术是无法与医圣松鹤子相比的。这药神之称也是他过世後而得。没想到墨云堂消失了八年,父亲不仅得了江湖送名,还与一代医圣不相上下。
松鹤子哀叹良久继续道:“若当世真有人能复现此方,倒是能解释那些人为何恢复得如此完好。不过。。。…纵有灵丹妙药,也需时日调养。要恢复如初,更需数月。更遑论身形骨相,还需千挑万选方能匹配。。。…”
“如此说来,”风延远沉吟道:“此人应该是更早跟随王爷的人……”
思及此,常山王那句得意洋洋的“本王手下只有战死,从无叛逃”忽在耳畔响起,他不由心头一沉。
士度性直坦率,待人赤诚,鲜少猜疑,更遑论自家亲卫。此番背叛,怕是一道重击。
而此刻寿春郡狱内,常山王正拎着那叛徒的後襟,大步流星穿过阴森狱道。
“借贵府刑牢一用。”常山王声音冷硬。
郡太守战战兢兢跟在身後,额头沁出豆大汗珠,却不敢擦拭,只连声道“王爷请便”,声音都打着颤儿。
待风延远和云鸢赶到时,常山王正挥舞着铁鞭——他并没有给那个护卫说话的机会,直到他已皮开肉绽,气息将绝,才开口问他在为谁效命。
那人受刑时连声闷哼都未漏出半分,直听到喝问才勉力擡头。刚一张口,尚未吐字,暗红的血沫便从嘴角呛出。
“小人不知他们是谁,只知父母幼弟都在他们手里。”
他言语已含混不清,却仍一字一顿的丶将一切和盘托出。
五年前常山王发布告招选护卫,他经过重重筛选考验拔得榜首,本是大喜,回家却发现父母都被挟持了。他们要他随时通报常山王的踪迹,他不是他们的对手,无有不从。那之後,不知是因为想要取得信任还是因为愧疚,也或许先是为了信任而後是愧疚,他一直是最吃苦最无畏的护卫,也是小王爷时常勾肩搭背丶把酒言欢的兄弟。
这五年来,那些黑衣人偶或出现问信,不过更多时候他需要主动将常山王踪迹送出。
他说的时候,常山王打量了下鸟笼中扑腾翅膀的灰鸽。
入城时,常山王忽问他平时如何报信。这护卫一路闭目沉默,那时才微微睁眼,仰头吹了几声口哨,这鸽子就飞了过来。不得不说这报信的方式倒也很是小心。毕竟再好的轻功,也追不上一只飞鸟。
这麽多年,他的报信并没有给王爷带来什麽影响,直到现在。
常山王冷冷的念出被他害死的十二兄弟名字。
原本连铁鞭加身都不曾扭曲的面孔陡然抽搐,紧闭的牙关泄出一声呜咽,泪珠混着血水滚落,在鞭痕间碾出浑浊的沟壑。
常山王没有说话,待他终于平复下来,又听他颤声道:“小人随身带着父亲的书信。纸信矜贵,且父亲识字不多,应为人代笔。殿下若能查出家书从何而来,或许能有些线索。”
常山王哼笑一声道:“死到临头,还要借孤救下家人?”
护卫苦笑道:“那些人有过交代,若被发现要即刻服毒,否则家人必死。如今小人被殿下活捉了问话,家人怕已在黄泉路上等着了。”
常山王自他腰间掏出一个精心包裹的布囊,打开後却见里面只有一封家书。
“卖了五年本王踪迹,却只有一封?”
“在家乡偶或可见父母。”
常山王冷笑道:“看来这些人倒也守信,值得你背叛本王,为之效忠。”
护卫喉头哽咽:“贼人以垂老双亲和幼弟相胁,殿下却以兄弟相待,恩同再造。小人日日煎熬,既愧对殿下信重,又忧骨肉血亲性命,如今忠义难全,孝悌成空……”他气息渐弱,血沫呛在喉间,声音沙哑,“若来世再遇殿下,当为牛马,偿此罪孽……”
云鸢站在风延远身後三步之遥。
她看不到他们二人神色,只见那护卫满脸血泪纵横,将一张脸染得猩红可怖。他每说一个字,唇角就涌出一股鲜血,在地上积成小小的血洼。
她只觉得喉头发紧,眼前泛起雾气。
到底也是一个身不由己的苦命人罢了。
可惜常山王并未被撼动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