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声音轻缓,只觉得失去了全身力气,
她太希望自己猜错了。
毕竟风啸冥并不知她有游枭相助。重重守卫丶魈卫相伴,锦云台机关遍布……这般阵仗,足以高枕无忧。而她记忆里的风啸冥当年也是声色犬马丶自诩风流之人,这麽多年的龟缩过去,终于得见天日,如何不放纵一番?
然而,即使模样丶嗓音丶神态丶举止无一处漏洞,可她飞跃近前时,却并没有闻到那独属于风啸冥的丶刻入骨髓的毒息。只有一味浓重药膏气,那是回春膏的味道——这个人怕还是个新鲜的替代品。
挫败感让少女的双腿发软,可她不能在游枭面前显露分毫,只压低了嗓音,凭靠着车栏稳住身形。
古月却已将她拙劣的掩饰尽收眼底,只默不作声的转过头。
“你的手……怎麽了?”少女忽倾身凑近,带来一股浓香。
古月微愣,擡手打量时才发现掌心一道深长的口子——应是当时他强行以掌收箭,被箭簇撕裂的。
“无妨……”古月正欲撕开衣袂随手包扎,眼下却递来一块素白绢帕。
“用这个,干净些。”云鸢道。
古月麻利的将血拭净,包扎好伤口,又低声问:“那现在如何?”
“希望锦瑟有所斩获。”云鸢轻叹道:“若锦云台是为我布下的瓮,那风啸冥必然在暗处窥伺,或许能发现他真实踪迹。”
少女轻吁一口气,方擡头看向那处高阁,目光却骤然凝滞。
只见天边那轮本该清辉皎洁的圆月,不知何时竟浸染了一层诡异的血雾,猩红欲滴,悬于墨色苍穹,触目惊心。
“月赤如赭,大将死于野。”古月的低吟自身侧传来,他仰望着那轮不祥之月,声音沉抑,“月赤如血……”话音忽止,转头看向云鸢。
四目相对,无声惊雷炸响在彼此眼底。
这句民谣的下半句只有三个字,却如一把利刃,悄无声息的刮过二人心尖:有死王。
圆月映红的檐边,一道身影飘忽划过。
“看样子,你也没得手?”倏忽间锦瑟已落至眼前,月光勾勒出她半边清冷的面容。
云鸢回头:“那只是个替身。”她压下心头震荡,急问:“你那边可有发现?”
“依你之言,我搜遍了锦云台所有能窥视舞池的雅阁,以‘顺风耳’听到几乎力竭。”锦瑟面露疲色,摇了摇头,“却根本捕捉不到那活阎罗半点声息。”
“可有其他人在暗中窥探?”
“暗中窥探的倒是有。”锦瑟肯定道,“不过,只是赵王身边那位孙谋士,还有一个像是传令史的人。”
“传令史?”
“听他们的话头应该是。”锦瑟斜倚车辕,抱臂道:“因为他们所在雅阁视野极佳,最符合你的描述,我便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仔细——似乎是那谋士截获了一封衣带诏,要让那传令史明日前往淮南王府宣召。”
云鸢心弦微颤:“何种诏令?”
“具体不明。”锦瑟蹙眉,随即露出疑色,“但说来古怪,既截获了那密诏,又为何还要派人去传?更奇怪的是,仿佛那传令史一去,淮南王就必定会反。”
“淮南王会反?”
“嗯,他们言谈间确信,只要诏令一宣,淮南王必怒斩护送令史的禁卫军。届时便能以谋反之罪,将其彻底铲除。”锦瑟忽皱眉,“还有一处古怪,禁卫军都会被杀,但这令史却有十足把握脱险,说那淮南王定不会杀他。”
云鸢愣住。
是古怪。
皇帝被赵王所囚,想必是欲以衣带传密诏于淮南王。赵王既已截获,又岂有再依计宣诏之理?
若那诏书是被篡改,令淮南王怒极而反,王爷又为何只杀禁卫军,而不杀那传令御史?
这般谋划,当是需那传令的诏书必真,淮南王也必反,如是这乱臣贼子的谋逆之罪,才扣得严实!
如何能让诏书宣诏为真,而一向忠君的淮南王必反?
唯有一种解法——让一个能操纵淮南王心智,令其悍然起事,却又可全身而退的传令史传诏……
云鸢身子微颤,紧紧抓住锦瑟胳膊,问道:“那令史现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