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一场虚惊
云鸢踏入玄鹤堂时,便觉异样——太安静了。
她快步穿过前厅,推开那扇青竹门帘,却见医榻空置,白麻布单铺得一丝不茍,连药枕都摆放得整整齐齐。这哪里像是收治过伤患的样子?若远风卫真将重伤的元一送来此处,怎会连半点痕迹都不留?
松鹤子不知所踪,药童支支吾吾,言辞闪烁,护院冷硬如铁,不允她踏入深院半步。
远风卫正在外院守着。风延远有过交代,无论元一道人如何,决不可透露半点风声。
贸然让远风卫强闯内院会打草惊蛇。更何况。。。。。。她并不确定八公山的药是否真的出自松鹤子之手。
云鸢蛰伏在檐角阴影处,静静切割着护院换防的间隙。当最後一队守卫转入回廊,她身形一展,轻点飞檐没入後院。
青砖冷月,她贴着墙根潜行,踩着巡逻护院脚步声落足。待至深院月洞门前,一阵熟悉的药香混着铁锈般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让她颈後寒毛倒竖。
纱窗透出摇曳烛光,却不见人影晃动。云鸢屏息凑近——屋内空寂得反常。
她心中疑惑,四下又打量一番,一个旋身,悄无声息的滑入了房内。
这俨然是个药室。青石砌就的四壁上,错落有致的药柜如蜂巢般排列,每个檀木小屉上都用金漆题着珍奇药材的名号。敞开的书架间,泛黄的医典古籍堆叠如山,墨香与药香在空气中交织。
云鸢循着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指尖掠过一排排药柜。忽然,她在两柜相接处瞥见一道几不可察的缝隙——这里有个密室!
正凝神间,忽闻“隆隆”闷响自石壁传来。她身形如电,一个旋身隐入垂落的青纱帷幔之後。
透过薄如蝉翼的帷幔,但见那青石药柜竟缓缓右移,严丝合缝地嵌入邻柜之中。密室洞开,烛火将内里照得通明,药香浓郁。
松鹤子广袖飘飘,自密室踱步而出。只见他足尖在药柜下方某块石砖上轻轻一点,那机关便又“隆隆”作响,石门缓缓掩回原处。
松鹤子向门口走了两步,却身形一顿。好似想到了什麽般,竟又折返。只见他五指微张,掌心紧贴冰凉的石面片刻,那尚未完全闭合的暗门竟又“咔嗒”一声,缓缓向右滑开。松鹤子踏步而入。
那道暗门仍然洞开,透出屋内烛火。
心跳声在耳畔轰鸣,云鸢紧咬下唇。
进,还是不进?
若贸然闯入,只怕会沦为瓮中之鼈。可若就此退去,这机关石门有点蹊跷,她未必能破解,且开啓时的轰隆声响也会惊动他人。
就在她踌躇之际,石门关合的轰鸣声骤然响起。电光火石间,她银牙一咬,弹身掠入密室。
足尖刚触及地面,一股刺骨的寒意便从脊背窜上——松鹤子正静静凝视着她,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果然。。。…还是被他察觉了。
云鸢强自镇定,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暗室,脑海中已闪过七八种脱身之策。
松鹤子微微靠近几步,笑道:“丫头这隐蔽的功力倒是不错,只可惜忘了,老夫也是药师啊。”他打量了她周身,目光落在云鸢腰间香囊:“这梅香倒很是特别。”
云鸢眼波流转间,忽见密室深处的石榻上,元一道长正安然沉睡。老道胸膛规律起伏,面色红润,显然已脱离险境。
她心中微愣,紧绷的肩线不觉松了下来,思忖片刻,方盈盈下拜:“鸢儿莽撞,擅闯内院惊扰了前辈。”
松鹤子宽袖轻拂,烛影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摇曳:“丫头不放心……想必是知道了八公山的迷药?”见云鸢颔首,又道,“那药确是脱胎于老夫的醉仙香。看来能识破其中门道的,不止丫头你一人啊。这人,当也是个药学奇才,老夫倒是很想认识认识。”
云鸢心中微颤:风啸冥。
“不过,这一招离间计也是狠毒。万幸的是,淮南王不疑老夫啊。”
云鸢闻言一怔。
灰烬前,淮南王那如刀般锐利的审视犹在眼前——没想到王爷如此多疑,却对矛头指向的松鹤子毫无疑虑。
“至于为何将人藏了此地,又不许远风卫进来……”松鹤子转身向元一道人走去,“那些贼人耳目通天,行事缜密。老夫唯恐有人中途劫持,误了救治时机,这才布下三重防护——外有远风卫镇守,中有护院巡视,内设机关暗室。”他忽然转身,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没想到还是让你这小丫头钻了空子。”
云鸢听得心中愧疚,忙解释道:“远风卫未曾怀疑医圣前辈。是鸢儿自己一时心急……”
松鹤子捋须而笑,苍老的笑声在石室中回荡:“无妨,老夫岂会怪你。”他朝云鸢招招手,衣袖带起一阵药香,“丫头且近前来看。”
云鸢俯身细察,只见元一道长面色已恢复红润,呼吸绵长有力,确如她方才所料,只需静养便可痊愈。
“这伤势…。。。”松鹤子忽然敛了笑意,眉宇间凝起一抹凝重,“乃是中了雷震天的‘雷霆无垠掌’。”他声音低沉:“万幸只受三成功力。若当真无垠掌全力施为…。。。”老人摇摇头,没有说下去。
那人居然有雷震天三成掌力……云鸢心中暗忖。
“多亏风三公子派人护送及时。”松鹤子转向云鸢,目光温和,“这条命,总算是从阎王殿前抢回来了。”